佛光圣影:比普罗瓦佛宝圣物的四代守护

佛光圣影:比普罗瓦佛宝圣物的四代守护

克里斯·佩沛回顾其曾祖父发掘的比普罗瓦佛宝圣物,在过程中重拾一段有关家族传承的故事。
克里斯·佩沛回顾其曾祖父发掘的比普罗瓦佛宝圣物,在过程中重拾一段有关家族传承的故事。

约七岁那年,我在一位叔祖父的家中,初见比普罗瓦佛宝圣物。静静躺在玻璃柜中的圣物是大人之间的聊天话题,年幼的我懵懂无知,难解其奥妙。在我看来,这些宝珠如同祖母饭桌上那些冗长的印度故事,乏味无趣,我一心只盼赶快摆脱餐桌的束缚,离席嬉戏玩耍。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我对历史的兴趣日益浓厚。十二岁时,我再次造访那栋老宅,终于开始领悟到,这些据说与佛陀舍利一同出土的微小宝珠所蕴含的深意。当时的我正沉迷于大英博物馆的图坦卡门展览,不禁幻想挖掘一座如同金字塔般的佛塔,会是多么兴奋刺激。尽管如此,我仍未全然领会这次考古发现的深远意义。直到后来,我选修神学作为 A-Level 的科目之一,才真正开始深入了解佛陀及其教义。

比普罗瓦佛塔遗址 1898年1月威廉.佩沛发掘后摄 图片鸣谢:佩沛家族
比普罗瓦佛塔遗址 1898年1月威廉.佩沛发掘后摄 图片鸣谢:佩沛家族

比普罗瓦佛宝圣物先由我的叔祖父传给他的儿子,后于 2013 年传到我和我的两个堂亲手中。我从那时开始,深入研究曾祖父威廉·克拉斯顿·佩沛发掘出土这些珍贵宝珠的经过。

威廉.克拉斯顿.佩沛(1852-1936年) 约1890年代勒克瑙 G.W. Laurie & Co. 摄 图片鸣谢:佩沛家族
威廉.克拉斯顿.佩沛(1852-1936年) 约1890年代勒克瑙 G.W. Laurie & Co. 摄 图片鸣谢:佩沛家族

我翻阅 1898 年的旧报章,在《路透社》、《纽约论坛报》和《明尼阿波利斯日报》上,均找到有关释迦牟尼佛遗珍的报导。我了解到欧洲学者对历史上的佛陀深感兴趣。英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至今仍是我心中难以释怀的一段历史,让我感到羞愧。尽管如此,在那些将文物运回英国的寻宝者之中,也不乏潜心求知之士。学者孜孜不倦地解读几个世纪前中国朝圣者的游记,试图从中找出佛陀故乡迦毗罗卫城的蛛丝马迹。在蓝毗尼发现标志着佛陀诞生地的阿育王石柱,更为这个谜团增添几分神秘。而我曾祖父在比普罗瓦佛塔内发现的佛陀遗骨舍利罐上的铭文,亦引起当时顶尖古文字翻译家之间的极大哄动。他们认为,这些舍利是佛陀荼毗后,留给释迦族人珍藏的佛陀遗骨。

比普罗瓦佛塔遗址其中一个滑石坛罐盖上孔雀王朝晚期婆罗米语铭文 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 图片鸣谢:Icon Films
比普罗瓦佛塔遗址其中一个滑石坛罐盖上孔雀王朝晚期婆罗米语铭文 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 图片鸣谢:Icon Films

这项研究为我带来意外收获,让我对祖先有更深入的了解。我曾以为他们是思想守旧、抱有偏见的维多利亚时代人,但通过这些信件,我窥见到他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们写信时,先从左到右书写,然后将信纸旋转九十度,再从上到下书写,形成纵横交错的字迹,以节省邮资。我也从中得知,曾祖父的第一任妻子选择前往印度蜜月旅行,并深深爱上了这片土地和文化,可惜天妒红颜,染病早逝。此外,祖母对当时适用于印度妇女的土地法感到义愤填膺。我还发现曾祖父挖掘佛塔,是为了在 1897 年因饥荒受灾的佃农提供生计。他绘制的坡道和滑轮技术图纸亦表明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工程师,骨子里带着对工程项目的满腔热情。曾祖父将佛宝、舍利和舍利罐悉数交予印度政府,印度政府将舍利赠予暹罗国王(拉玛五世),所有主要的黄金和珠宝则由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典藏。仅有少数重复的佛宝花珠被允许由我家族留存,才得以世代相传至今。

比普罗瓦佛教珍宝于2025年2月香港苏富比旗舰艺廊展出
比普罗瓦佛教珍宝于2025年2月香港苏富比旗舰艺廊展出

自继承比普罗瓦佛宝圣物以来,我和我的堂亲一直希望能让公众,特别是佛教信众,能够透过博物馆等机构展览来免费观赏这些珍贵文物。由于我们并非专业策展人,与博物馆亦鲜有联系,同时还需兼顾自己的本职工作,这项工作花费了我们大量心力,其进展亦比预期更为缓慢。不过,在过去六年间,比普罗瓦佛宝圣物已在全球多间博物馆展出,足迹遍布苏黎世瑞特堡博物馆、纽约鲁宾艺术博物馆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乃至新加坡亚洲文明博物馆和韩国首尔国立中央博物馆。另外,我们亦建立了一个名为「比普罗瓦项目」的网站,以便大家查阅我们收集的所有研究资料。我们不仅在网站上公开了曾祖父用以佐证此项发掘出土的信函,更将信函捐赠予皇家亚洲学会。

由于 2019 年新冠疫情对博物馆日程安排造成影响,这些佛宝在鲁宾艺术博物馆的展出时间也比原定日程更长。参观展览时,我独自一人置身展厅,得以在静谧无声的氛围中,不受打扰地沉思凝视这些佛宝。我们常说成吉思汗、凯撒大帝或亚历山大大帝在历史上影响深远,但若论及对地球上亿万生灵的生活信仰、宗教仪礼和行为教养产生深远影响的人物,也就是世界各大宗教的发源者与奠基人,则屈指可数,而佛陀正是其中一位。此刻,我站在这里,眼前正是由虔诚的释迦族人供奉、伴随佛陀舍利一同埋葬的珍宝,心中一股庄严肃穆之情不禁油然升起。

孔雀王朝阿育王时期,约公元前240至200年 比普罗瓦释迦牟尼佛宝圣物
孔雀王朝阿育王时期,约公元前240至200年 比普罗瓦释迦牟尼佛宝圣物
孔雀王朝阿育王时期,约公元前240至200年 比普罗瓦释迦牟尼佛宝圣物

我不禁思忖,其他人是否亦对这些花珠怀有同样的感触?某次,在伦敦东区的艺术品储藏中心(宝珠储存地),我找到了答案。一位技术人员问我,我们正在观赏什么。我们方才走过一条长廊,两侧尽是大卫·霍克尼、弗朗西斯·培根和莫奈大师的杰作,我实在难以预料,他会如何看待佛教的古老圣物。我向他解释圣物的来历,他听后并未作声,只是默默凝视宝珠。过了一会儿,他才由衷感叹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I’m gobsmacked!),充分表达他的惊叹和敬畏之情,也让我明白并非只有我一人,能从这些佛宝身上感受到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我衷心希望,无论是否信仰佛教,世人都能感受到这些圣物所蕴含的能量。

如今,比普罗瓦佛宝圣物由我们家族守护的任务即将告一段落。我希望将佛陀的遗珍托付到有缘人的手中,也盼望更多人能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些佛宝,与两千多年前敬制花珠的佛教信徒们产生共鸣,体会人类共通的惊叹和敬畏,并从中领悟佛陀的智慧与教诲。

香港苏富比旗舰艺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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