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35
阿凡迪
描述
- Affandi
- 男子與公雞
- 款識
藝術家簽名並紀年1969 - 油畫畫布
來源
香港蘇富比,二〇一六年四月三日,拍品編號1052
印尼私人收藏
Condition
In response to your inquiry, we are pleased to provide you with a general report of the condition of the property described above. Since we are not professional conservators or restorers, we urge you to consult with a restorer or conservator of your choice who will be better able to provide a detailed, professional report. Prospective buyers should inspect each lot to satisfy themselves as to condition and must understand that any statement made by Sotheby's is merely a subjective qualified opinion.
NOTWITHSTANDING THIS REPORT OR ANY DISCUSSIONS CONCERNING CONDITION OF A LOT, ALL LOTS ARE OFFERED AND SOLD "AS I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CONDITIONS OF SALE PRINTED IN THE CATALOGUE.
拍品資料及來源
阿凡迪既是前衛藝術家,也是印尼民族身份的積極倡導者,可謂現代藝術史上最多產、作品最複雜、技藝最高深的畫家之一。儘管借鑒了西方現代主義技法,他的作品始終保留著對本土的情感,這種情感植根於他對印尼人文主義的獨特演繹。阿凡迪在1907年出生於西爪哇的井里汶,見證了荷蘭殖民的全盛時期,因此積極爭取民族獨立,與其時提倡民族主義的學者相交甚篤。他的政治理念賦予了其作品獨一無二的藝術風格──明顯有別於浪漫化及殖民地色彩濃重的「美哉印地」民俗繪畫。印尼後殖民時代的多元文化身份衍生出重重提問,阿凡迪沉浸其中,最終在普世人文主義裡找到慰藉。這種普世價值激發他終身專注描繪峇里平民的日常生活,藉以表達他們是平等的國民,而非來自異域的「他者」。
即使阿凡迪被峇里寺廟節慶的感官盛宴、出生及火葬儀式所深深吸引,他對具個人重要意義的場合尤感興趣。鬥雞比賽正是這種完美場合:它表面上是驅逐惡靈的宗教淨化儀式,同時卻在峇里精神世界裡扮演著重要的社會角色。人類學家克利福德·格爾茨曾經把鬥雞形容為「峇里(男)人塑造性情及發掘社會態度」的場合,促使峇里人「看見自身主觀性的一面。」(「峇里島鬥雞賽之為戲劇活動」克利福德格爾茨 (Daedalus,二〇〇五年秋) ,62頁 )
為了表現這種流行消遣活動中複雜的象徵意義,阿凡迪佈置出一幕富含戲劇意味的場景,在畫作中捕捉到精神高度緊張的短暫時刻:兇殘鬥雞比賽的前一刻。男子和他的鬥雞之間充滿情感張力,正如暴風雨前夕的平靜。多數傳統鬥雞畫作僅描繪比賽中的一刻,而阿凡迪刻意避開這一慣例,而選擇精準地反映畫中人的內心世界。這與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有異曲同工之妙,雕像定格了大衛迎戰歌利亞的前一刻,提升了作品的感染力。畫中男子靜立如山,懷中緊抱的雄雞是其自尊心的象徵,片刻之後,牠將進入鬥雞場中進行關乎生死的較量。
儘管男子面容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泰然自若的高傲,在他身後旋轉飛舞的深綠與明黃色線條卻暗示著他內心的波瀾。考慮到接下來的比賽性質,這種內心活動無可厚非。阿凡迪對男子主觀性的強調令觀眾與畫中人的情緒產生共鳴──驕傲自信,同時焦慮不安。畫作因而無分國界,打動世人。然而,峇里特色在畫作中清晰可見,尤其是細節方面:阿凡迪畫中的男子身穿深紅色峇里紗籠(kamben),頭戴黃綠色峇里頭巾(udeng),典型的峇里形象躍然而出。
此幅畫作的視覺豐富,其內涵亦有多重解讀。主角表情冷靜,儘管旋風線條環繞身邊也不為所動,流露出男子氣概。公雞在峇里文化和詞源學中,都與男性雄風有著強烈關聯:sabung是公雞的意思,在日常用語中意為「戰士」、「冠軍」或是「硬漢」(同上,60頁)畫中的公雞象徵著男子的自尊,他眼簾半闔,目光下垂,注視著他的公雞,後者眼神則凌厲可見,男子的驕傲自尊彷彿轉移到了目光銳利、不加掩飾的公雞身上。阿凡迪的用色進一步強調出兩者的關係:公雞火紅的雞冠、肉髯和翅膀呼應著主人深紅色的紗籠,墨綠色的鐮狀尾羽則與男子的黃綠色峇里頭巾相互映襯。
畫作同時也保留了畫中兩位主角之間的溫情和親密關係。不少峇里男子常常耗時梳理、餵飼及訓練他們最愛的公雞,並把牠們養在柳條籠中,投餵以玉米為主的營養飼料。畫中男子用寵愛的目光注視著他引以為傲的公雞,心無旁鶩。他用保護之姿懷抱公雞,姿態與達芬奇名作《抱銀鼠的女子》中的女主角切奇利婭·加萊拉尼幾乎如出一轍。然而有別於加萊拉尼洋溢的母性光輝,阿凡迪描繪的男子周身散發著緊張的氣息──他用手指興奮地搓揉公雞的羽毛,撩起牠的戰意,左手則試圖阻止公雞不斷拍動雙翅。
阿凡迪以手指作畫的標誌性手法通常被視為具表現主義色彩,也許是最適合描繪鬥雞熱情的方式,因為在鬥雞比賽中,「人與獸、善與惡…男子氣概的創造力與放縱獸性的毀壞力全部融為一體」(同上,84頁)。阿凡迪在1957年重遊峇里後逐漸摸索出他的標誌性手法,並在《男子與公雞》中發揮得淋漓盡致:雄渾有力的線條勾勒出兩位主角的輪廓,組成醒目的背景;畫布角落的顏料被藝術家用手塗抹開來,凸顯了藝術家的存在感;厚塗顏料則為畫面平添跳脫明快的氣息。大量的暖色調也使畫作散發出無限活力。藝術家使用厚塗的白色顏料在畫布上一條條勾畫出公雞羽毛,與厚重的暗色背景形成強烈對比。畫中對比強烈的色調不單用來強調畫面的焦點,更使作品的情緒愈發強烈。調色板上充斥著的紅與綠、黑與白則是藝術家有意為之,可能是暗指印尼作為新興民族國家的政治張力。(<阿凡迪:第II冊> , 薩爾查納·蘇米詹(Bina Lestari Budaya Foundation,雅加達, 二〇〇七年),41頁)深色的背景則渲染了鬥雞比賽的複雜與激烈。
《男子與公雞》一作韻律別緻,獨一無二,阿凡迪獨有的敏銳觸覺和藝術感染力直透畫布,既是獻給峇里的頌詩,也是對普世人文價值的認同。此作體現了阿凡迪的藝術修為愈漸提升,同時亦向後殖民時期初建國的印尼致敬。它集安靜與躁動、暴烈與溫柔於一身,寓意深遠,無法單一解讀,更見證微妙且深沉的印尼國民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