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東

一九九〇年作

蓋伊·尤倫斯和米莉恩·尤倫斯夫人之收藏
北京，保利拍賣，2009年5月29日，拍品編號1260
現藏者購自上述拍賣

中國，北京，中央美術學院畫廊〈劉小東畫展〉一九九〇年
美國，紐約，Mark Tansey 工作室〈轉換〉一九九四年
中國，北京，中央美術學院畫廊〈劉小東1990-2000〉二〇〇〇年九月十八日至二十五日，47頁
法國，巴黎，皮爾卡丹藝術中心〈巴黎--北京〉二〇〇二年，133頁
荷蘭，格羅寧根，格羅寧根博物館〈牆上的書寫：80-90年代的中國新現實主義和前衛藝術〉二〇〇八年，110頁

〈中國現代藝術品評叢書-劉小東〉（中國，廣西美術出版社，一九九三年），34頁
〈89-92 中國現代藝術〉（中國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一九九四年），22頁
〈中國油畫文獻 1542-2000〉（中國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二〇〇二年），1503頁
〈中國當代美術史1990-1999〉（中國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二〇〇三年），73頁
〈20世紀中國藝術史〉（中國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二〇〇六年），896頁
〈紅旗收藏--劉小東〉（中國香港，地圖書籍出版社，二〇〇六年），62頁
〈中國當代藝術〉（德國科隆，DuMont Buchverlag社，二〇〇七年），232頁
〈消費文化與藝術創新〉(中國，江西美術出版社，二OO九年)，7頁
〈行動中的繪畫︰劉小東筆記〉(中國，上海人民出版社，二O一四年)，54頁

This work is generally in good condition with minor wear in the edges occasionally associated with very fine craquelures. There is a gentle vertical accretion in the lower left corner with dripping marks nearby which could have arisen from the artist's original methods of execution. A circular craquelure is noted near the center of the lower edge, and a minor paint loss is noted on the back of the center figure. A vertical abrasion measuring approximately 5 cm can be observed near the lower right corner. There are also slight undulations to the canvas near the upper central edge of the work. When examined under ultraviolet light, there appears to be no evidence of resto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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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之先聲
《陽光普照》

一九八九年是當代中國藝術的轉捩點，當年的「中國前衞藝術大展」及在北京發生的政治事件對劉小東及許多中國藝術家而言，有著巨大的影響。但劉小東拒絕以天安門或其他具體的事件作為題材，吸引海外目光，而是「強化人們內心的情感」¹，這種美學傾向正是中國當代藝術從理想主義的八十年代過渡到九十年代的重要分水嶺。巫鴻寫道︰「一九九〇年代初是一個充滿變化、憧憬和誘惑的時代，雖然記憶中的陰影尚未消失，但一個新型的都市消費娛樂文化已經鋪天蓋地而來。」² 劉小東筆下的美學是九十年代中國文學、電影及繪畫的重要代表，開啟了「新生代」藝術風，而其中《陽光普照》是劉小東於一九九〇年的重要作品，以淋浴於陽光下的青年為題，描繪了一代青年對未來的徬徨及希冀，是「新生代」藝術的先導之作，開啟了九十年代當代中國藝術的新時代，同時亦記錄了中國在後八九時代的精神狀態。

一九八四年開始的「新潮美術運動」以表達理性、哲思和觀念性為己任，這一時期的敘事主線也大都集中在全國各地湧現出的前衛藝術團體和個人之上。對於劉小東這樣成長在學院當中的藝術家來說，他們與當時的激進氛圍似乎有些格格不入。進入一九九〇年代，「學院派」藝術出現了新的面向，而新的時代精神和自覺的創作轉向出現在以劉小東為代表的「新生代」藝術家當中，他的《陽光普照》（拍品編號1056）正是創作於這樣一個關鍵的轉折時期。這個轉折期無論對於劉小東本人，抑或中國當代藝術發展，都可謂意味深長。當時的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批評家范迪安對此有著極為敏銳的判斷：「劉小東是在中國美術從八〇年代到九〇年代的轉換中出場的，他所以能夠在九〇年代初成為畫壇的新人為人們所注意，就在於他的出場一開始就從某種意義上代表著中國藝術的年代轉換。」³

劉小東一九八八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第三工作室，這為他之後個人風格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技術基礎。畢業後的狀態與此前封閉的工作室生涯截然不同，劉小東發現，現實生活開始走進他的創作中，成為判斷繪畫的重要標準，並且扭轉了在學院時「創作淩駕於生活之上」的姿態。《陽光普照》的構圖頗不尋常，六個裸露的男人體毫無規律可循地安排在畫面中，前景被一個不完整的人體軀幹所佔據，這樣頂天立地的特寫效果產生了極強的「視覺逼迫感」，令觀者彷如身臨其境。無法看到前景左側兩個人物的表情，但從其他幾人歡樂的表情和放鬆的肢體語言，可以看出他們之間正在發生著某種愉悅的交流，而畫面恰好定格在他們沐浴在陽光中的一瞬間。美術史學者邵大箴評價道：「小東念念不忘裸體人物，帶有情節性的裸體畫不時出現……《陽光普照》是小東畫人體本領的總檢閱，大概也是中國油畫史上人體畫得最多、最生動、最精彩的一幅構圖。裸體的男性青少年，生氣勃勃，形神兼備，活潑的氛圍躍然於畫布之上。」⁴ 儘管《陽光普照》的畫面背景和明暗關係僅作了簡單處理，但人在特定氛圍中的情緒、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人在某個瞬間的心理狀態被劉小東刻畫得淋漓盡致，這也使得他的繪畫親切而可信，這一特徵既有別於「學院派」強調美感的傳統，其現實主義手法也是「新潮美術」大多不具備的。

《陽光普照》與同姜文於一九九三年執導，曾經獲得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的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如出一轍。《陽光燦爛的日子》講述一班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年青人的青春故事，電影淡化了政治背景，以人物的成長故事為重心，但大時代的背景卻隱然猶在，這與劉小東在《陽光普照》著重刻劃畫中人的藝術取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陽光在中國有著政治的含意，通常喻意著毛澤東，無論是文革期間，或是後八九年代，陽光無處不在，一灑滿地，象徵著一個躲不了的時代背景。在後八九的低氣壓中，劉小東與中國第六代導演一樣，捨棄了對政治社會環境的直接描繪，而是聚焦人本，以畫筆重現當年既壓抑又充滿盼望的精神狀態。

一九九一年七月，由尹吉男、范迪安等批評家們主導並策劃的〈新生代藝術展〉在北京的中國歷史博物館舉辦，象徵著「新生代」藝術家們的集體亮相。雖然劉小東並未參加該展，但卻始終被公認為「新生代」的代表人物，不僅因「劉小東的作品集合了「新生代」藝術的種種特點，實際上，劉小東一九九〇年五月在中央美術學院畫廊舉辦的個展早已預示了「新生代」的先聲。個展展出了劉小東作於一九八八至一九〇〇年的二十幅作品，《陽光普照》正是其中一幅。這些風格和內容連貫一致的作品共同構成了「新生代」的主要面貌：回歸生活，將視線從英雄式人物、觀念化哲思轉向朋友親人、或是社會上小人物的日常，關注他們的現實處境和生存狀態。就像范迪安的評價：「劉小東在畫壇最初為人所注意的，是他在繪畫中表達出的一種新的真實。他的興趣不在於孤立的形式創新也不在於運用觀念的武器，而是在坦陳真實中展示一種飽滿的自我狀態，這就使他的作品在九十年代初成為畫壇上的一股新風……從一九八八年的《吸煙者》開始，到一九八九年《父子》、《田園牧歌》、《青春故事》再到一九九〇年的《陽光普照》等系列作品，他既在作品表現了自己，也通過他和周圍人物的相互關係，使新一代的藝術旨趣得到更加清晰和徹底地呈現。」⁵ 劉小東與「新生代」的出場既意味著一九八〇年代伴隨著理想主義與宏大敘事一起遠離，也暗示著社會運動過後迷茫虛無、唯有自得其樂的社會精神狀況，《陽光普照》作為劉小東在兩個年代銜接點的重要創作，正是這種複雜情態的真實寫照。

¹《生命的富足，與劉小東一同翻閱記錄著二十年歲月的私人相簿》，《生命的富足︰中國當代藝術家劉小東影集1984-2004》，Timezone 8 Limited，2007年，頁105

²《劉小東的藝術道路》巫鴻編著《行動中的繪畫︰劉小東筆記》，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19頁

³ 范迪安：《劉小東和他的時代和我們的時代》，《批評的時代: 20世紀末中國美術批評文萃》, 第 2 卷，廣西美術出版社，2003年1月，頁236。

⁴ 邵大箴《劉小東和新寫實油畫》，《中國現代藝術品評叢書——劉小東》，香港現代出版社，1993年5月，頁13。

⁵ 同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