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裡哈迪·蘇達索諾

印尼國家博物館，＜斯裡哈迪·蘇達索諾：70年的旅程＞，2016年2月11至24日，雅加達，印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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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現代印尼藝術史，會發現作品大多反映社會政治及經濟的環境現況，加上民族主義美學於國家脫離荷蘭統治的後獨立時期盛行，故此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品鮮有發聲機會。個別藝術家如爪哇畫家斯裡哈迪‧蘇達索諾卻鶴立雞群，以熱情澎湃的表現手法在畫布上重塑所見的外在風景，色彩豐富。

此畫《祭海節隊伍穿越金黃色稻田》完美地展示斯裡哈迪偏好的美學觀念及構圖佈局。值得強調的是，此畫尺幅為過去上拍作品中最為宏大，更有力地呈現爪哇地勢的壯麗風光，以及傳達藝術家對家鄉強烈不移的情意。斯裡哈迪對色域繪畫理論的實踐運用重以鮮艷色彩捕捉大自然本質，重塑眼前景致。他解釋道：「你從我的作品，看到的不是物象的形下描繪，而是其精神靈性的表態。」¹（第73頁）

斯裡哈迪的作品當中潛伏一股能量，以同一節奏貫穿每幅作品，在沉厚筆觸及動態潑彩裡閃爍躍動。爪哇人稱之為「rasa」，深入當地人日常互動和信仰體系各個層面。「rasa」一字可簡單翻譯為一種神秘而靈性的感覺，但更深入分析後會發現此字結合了直覺、意識、本能和全知的隱喻意味。斯裡哈迪說道：「在爪哇我們相信生命中實體、思想及精神上的規律節奏。這是我們所言的『和諧』，是上帝賜福之道。以愛與關懷去創造，同時理解在靈性上臣服主的含意，本著自尊及自重，人方可知道生命的真正意義。」²（第87頁）這正是其作品核心，繪畫成為藝術家精神上與神接近之舉。

斯裡哈迪少年時備受重視，以插畫家身份創作反抗殖民政府的海報，早於自己國家在40年代爭取獨立之前，便以印尼與荷蘭殖民關係而生的動盪亂局為題材。然而政治從來不是黑白分明，權力鐘擺會改變方向，以同等程度左右搖擺。印尼脫離荷蘭統治獲得獨立後，由國人籌組的政府得勢掌權。在殖民時期，歐洲美學觀一直影響印尼本地藝術，就此新政府在國家文化創作上偏袒富印尼美學的作品。斯裡哈迪的畫作著重色彩多於具象，跟新藝術政策背道而馳，其過於「西方」的畫風令政治領袖不知如何應對。

1960年斯裡哈迪有幸獲取獎學金往美國俄亥俄大學進修。數年的留美生活助他擴展創作語彙，以及接觸60年代的西方藝術運動：普普藝術、極簡主義和抽象表現主義。抽象表現主義與其爪哇靈魂產生共鳴，以此風格表達「對事物本質的追求」（第33頁）恰如其分。³ 美國抽象藝術家以理論探討現實風景，但斯裡哈迪持不同看法，視抽象表現主義為表達意念的藝術形式，而不是用以圖形顏色剖析心靈。

此畫是藝術家多年鑽研抽象表現主義的成果。《祭海節隊伍穿越金黃色稻田》乃其藝術生涯中雄心鉅作，原因其一為尺幅宏大，其二乃當中對自然景象的細緻描繪，精確地表達出藝術家心繫家鄉大地之情。依據作品名稱，斯裡哈迪所用的色系讓觀者不難想像眼前一丘茂盛的稻田，村民在田間走過，金黃稻穀隨熱帶微風輕揚。畫中的構圖佈局近似藝術家於60年代初創作的《地平線》系列，海島地平線與山腳及蔚藍的天空投影相遇融合。

斯裡哈迪曾說：「藝術是一個思考過程，與爪哇致力令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原則一致。這是一個可實現的目標，但有幾項重點要銘記在心：最首要是將藝術活動視為由心神、感知、意志合一而散發正能量的一種概念。這三項要素乃人類創造力不可或缺的部分。」⁴（第99頁）此畫充滿詩意地歌頌大自然。金黃與嫩綠相間的葳蕤花木、靜謐澄藍的岩石、超然空靈的白雲，喚起觀者與畫作之間的靈性啟示。《祭海節隊伍穿越金黃色稻田》為藝術家畢生的作品中翹楚，抒情婉轉，娓娓道來藝術家對周遭世界的禮讚。

¹ 讓·考克多，《斯裡哈迪·蘇達索諾：靈魂之路》，Lontar Foundation，雅加達，印尼，2003年，第73頁

² 見1，第87頁

³ 見1，第33頁

⁴ 見1，第9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