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 1034
  • 1034

徐悲鴻

估價
40,000,000 - 60,000,000 HK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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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標截止

描述

  • Xu Beihong
  • 夢中的維納斯
  • 一九二〇至二一年作
  • 油畫畫布
款識
悲鴻

來源

藝術家贈予王式廓
王式廓贈與女婿馬驍(大長驍)
現藏者直接購自上述來源

展覽

台北,台北市立美術館〈中國-巴黎:早期旅法畫家回顧展〉,台北,一九八八年三月二十六日至六月二十六日,圖版2,61頁

Cond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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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品資料及來源

愛美神傳說
徐悲鴻《夢中的維納斯》

中國現代藝術之發展,以寫實主義與現代主義兩線並行。由徐悲鴻所傳入的寫實主義,代表著歐洲悠長的古典藝術與文明,結合其致力建設之美院制度,奠定了今日中國藝術教育之基礎,是為中國乃至亞洲現代藝術史上不可迴避之巨人。徐悲鴻曾在文章《美術之源起及其真諦》指出:「世界藝術,莫昌盛於紀元前四百餘年希臘時期…(希臘)女子之美者,曝其光潤之膚,曼妙之態,使人驚其豔麗。藝人平日習人身健全之形,人體致密之構造,精心摹寫,自能畢肖。」可見其認為裸體造型藝術,乃西方藝術之根源,亦成為他西行求學的主要目標,本季晚拍重戲《夢中的維納斯》(拍品編號1034),不但是藝術家罕有的旅法時期油畫,更是其首幅主題性創作。其以嚴謹的造型技巧為基礎,表現西方古代神話的人文內涵,既刷新了中國藝術對於情愛與欲望的正視,亦指涉了文明與野蠻的鬥爭之時代脈搏,下開其對於中國歷史傳說題材之耕耘,象徵此一代宗師之事業啟航。

胴體:撩動心扉的情欲表述

《夢中的維納斯》一片春意盎然的森林和草地之上,躺臥著一位曼妙少女,其身軀豐腴健美,雙目垂簾輕閉,兩頰豔若桃李,與乳尖色澤呼應,在青翠柔和的背景映襯下,胴體更顯白裡透紅,散發青葱魅力;其表情似笑非笑,彷彿午睡方酣,悄然進入夢鄉,肢體語言放鬆而張開,享受著溫煦的陽光與柔軟的草地,藕臂無意識地一邊搔弄金色秀髮,一邊撩動身旁小草,雙腿不期然彼此摩挲,坦率地迎接初開情竇,挑逗意味更形強烈,隱喻了內容可圈可點的夢境。灑落於少女身上的陽光,彷彿從內而外散發的神聖光暈,不僅突顯女性曲線,亦象徵其並非凡軀;隨著光線之移動,更預兆她準備慵懶翻身、正面示人,塑造出生動氣韻。藝術家捕捉了千鈞一髮的剎那,觀眾在畫面所看到的,不僅是一具少女裸體,更分享了場景的季節、時間、溫度,甚至能與她同步呼吸、起伏心跳,激起原始的愛慕與衝動。在中國藝術史上,舉凡登入大雅之堂的創作,往往迥避了男女情愛的正面陳述,尤其有關慾望的指涉,只能潛伏於社會文化之隱流。《夢中的維納斯》創作於1920至21年,其時徐悲鴻留學於巴黎,在開放的風氣下,不必忌諱對於女性裸體之創作,由此鼓勵他歸國以後致力改變社會的保守習氣,刷新中國藝術對於人體之審美與情愛之表達。

神話:賁張騷動的戲劇張力

《夢中的維納斯》並不止是一幅裸女作品,畫中少女亦殊非凡人。若細心留意,畫面右上方盡頭處隱若可見兩道身影,其似為人類,卻頭長雙角,鬼祟躲藏、埋伏於樹蔭之下,躡手躡腳的意欲欺近少女,此種角色,正是古希臘神話裡的半獸人「薩堤爾」(satyr);「薩堤爾」乃半人半羊之身,在羅馬神話中被稱為「法翁」(Faun),被視為農牧之神,在藝術創作中則經常出演歹角。羊在中外文化都是好色及強烈性欲之象徵,上半身為人、下半身為羊的薩提爾亦具有同樣特性,尤其喜歡騷擾森林中的仙女(Nymph)。在希臘神話中,萬神之神宙斯曾經化身薩堤爾,向維奧蒂亞河神的美麗女兒安堤奧普(Antiope)索愛,此後陸續衍生出各種有關「森林仙子與半獸人」(Nymph and Satyr)的神話創作,若畫中仙女是單獨出現於森林的話,多數會被認為是狩獵女神戴安娜(Diana),或者愛神維納斯(Venus)-兩位女神雖同樣以驚世美貌聞名,然而,若女神形象英氣強悍,而半獸人面露懼色的,一般被認為是戴安娜;若女神嬌弱純憨,而半獸人無所忌憚的,多數被認為是維納斯。在《夢中的維納斯》,徐悲鴻不僅表現出年輕早熟的寫實功架,更出色地擔當著導演和說書人的角色,在一片詳和寧靜的幽暗處,落下一枚聳人的火藥引。半獸人所佔的位置雖小,卻成為掀動整幅作品的角茖,彷彿隨時爆發的計時炸彈,激起整幅作品的張力,為一幅裸體肖像賦予完整的敍事情節。

斜躺:風行五百年的古典英華

徐悲鴻不僅是一位中國藝術巨人,亦是新文化運動之要員。其西行之初,即矢志深研歐洲古典文明與古典藝術之精要。其所以歸國後高舉西方古典主義改革中國藝術,事實上極欲以西方古典文明補充中國文明,而繪畫即為其焊接點。按徐悲鴻第二任夫人廖靜文主編的《徐悲鴻美術全集:第一部》年表所示:「二十四歲在蔡元培,傅增湘等人的幫助下,徐悲鴻赴法公費留學。船到英國,他在大英博物院驚嘆希臘巴底隆神廟殘刊的精美華妙。」可見古希臘遺跡,乃西方文明給予藝術家的首次切身震撼;稍後抵達巴黎,藝術家親炙歐洲歷史繪畫,而他至為醉心的年代,則是上始於十五世紀的文藝復興,經歷十七、十八世紀的巴洛克、洛可可時代,下迄十八、十九世紀的新古典主義、浪漫主義、學院主義和寫實主義等,其日後歸國所倡導的廣義「寫實主義」,事實上包羅以上將近五百年的西方繪畫發展,而此一脈絡之融滙,即明顯見諸《夢中的維納斯》之上。維納斯在本作的側臥姿態,起源自十六世紀初年的《德累斯頓維納斯》(Dresden Venus),此作由意大利畫家吉奧喬尼(Giorgione)開始,並由徐悲鴻最敬仰的古代大師提香(Titian)所完成。《德累斯頓維納斯》中裸女單臂上揚的斜躺姿態,直接啟動了西方對於人體造型的革命,此後數百年,從委拉斯蓋茲、哥雅、安格爾、庫爾貝,以至印象派先驅馬奈,歷代名家持續創作不斷,徐悲鴻創作《夢中的維納斯》,可以說是以歐洲古典藝術的繼承者自居,並欲宏揚於同樣博大精深的東方中華藝術系統之中;1933年,徐悲鴻在歐洲各國舉行巡迴個展時途經英國,又臨摹了收藏於倫敦國家畫廊的委拉斯蓋茲的《鏡中維納斯》(Rokeby Venus),可見其志向始終不渝。

特寫:匠心獨運的守變融創

早在出國以前,二十三歲的徐悲鴻已經在北京大學發表《中國改良之方法》,提出:「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絕者繼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繪畫之可采者融之。」徐氏這種改良主義觀念,不止應用於中國藝術,亦可見諸其對西方藝術之態度。徐悲鴻雖然日後與現代主義針鋒相對,然而其對於古典藝術各派甚至印象主義,都顯出兼收並蓄的胸懷,正如他在題《趙夫人像》時自述:「我學博雜,至是漸無成見,既好安格爾之貴,又喜左恩之健,而己所作,欲因地制宜,遂無一致之體。」對於《夢中的維納斯》的女神的躺臥姿態,徐悲鴻雖然展現了他對於提香的敬仰,卻並非蕭規曹隨的因習;相反,他透過巧妙的視點轉移,為整幅作品帶來截然不同的較果:西方歷代的躺臥裸女,多數都採取視覺效果平衡的單點透視法,但本作卻採用誇張前景的「前縮透視法」(foreshortening),將女神的上半身移到觀眾視線跟前,形成特寫效果;畫面的構圖主軸,形成從左下到右上的一條「近-中-遠」對角線,觀眾視線亦得以自然的從女神的臉龐到雙腿順游而上,最終發現右上方最遠處的半獸人。此一特殊視角,最早出現於十五世紀意大利畫家曼帖那(Andrea Mantegna)作品《哀悼基督遺體》,徐悲鴻在本作的人物處理上,結合了兩幅文藝復興經典之智慧,對於背景的創造,亦汲取了浪漫主義和印象主義的色彩與筆法,由此可見他守中有變,沿中有革,寓創新於融合的藝術哲學。

象徵:投映時代的微言大義

《夢中的維納斯》的第一層意義是愛情與欲望,然而「森林仙女與半獸人」在悠長的歐洲神話學傳統上,實有著更深刻的象徵意義:仙女象徵著美麗、性感、完美、欲望,半獸人則象徵著醜惡、暴力、貪婪、霸道,彼此實為兩極,而又經常處於互相吸引的狀態。徐悲鴻在藝術上日後主張「盡精微,致廣大」,作品中好作微言大義,由此觀之,《夢中的維納斯》的女神與薩堤爾,亦可視為一種文明與野蠻的象徵。這種文明與野蠻,似乎並非純綷的善惡關係,更近於反映現代社會「愈文明愈暴力」的時代狀態;知人論世,徐悲鴻赴法之時,正是1919年5月10日,距離中國的「五四運動」不足一個星期,而這件歷史大事之觸發點,即是當年在巴黎舉行、總結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巴黎和會」。以徐氏之淑世,不可能身處世界漩渦之中心而無所感觸。十九、二十世紀之交,正是歐洲以現代文明領先全球之際,偏偏又是發動人類史上最大規模戰爭之肇因;中國以數千年文明自居,卻因近代之保守因循,而卒致列強侵略。本作在唯美動人的畫面下隱伏著不安,恰好隱喻著文明底下所潛在的野蠻因子。

褉子:引領中國歷史傳說題材

按出版作品統計,《夢中的維納斯》是徐悲鴻創作最早的具備完整主題性的油畫作品,比起1924年誕生的《奴隸與獅》還要早三年。《奴隸與獅》的主題,典出古羅馬學者老普林尼在《自然史》中所記載的寓言故事,而《夢中的維納斯》則源出古希臘神話,可見徐悲鴻赴法,實際上從歐洲古典藝術觸及整個歐洲古典文明,由此引領他回國之後,除了專注引入西方古典藝術、學院寫實主義及建立美院體制之外,其個人創作更著重歷史、神話、傳說題材之發掘,於是陸續誕生了1928至30年的《田橫五百壯士》、1931年的《九方皋》和《霸王別姬》、1930至33年的《徯我后》、1940年的《愚公移山》和《風塵三俠》等等,形成中國藝術史上第一個宏大的古典主義油畫系列。本作曾經參加1988年於台北市立美術館舉辦之「中國-巴黎:早期旅法畫家回顧展」,並著錄於當年之展覽圖錄。徐悲鴻在北京中央美術學院任教時,將《夢中的維納斯》贈予同校任教的藝術家王式廓;此後,王式廓又將本作贈予女婿大長驍(本名馬驍)作為結婚禮物,然後進入現藏家之手。徐悲鴻油畫作品極為難得,2007年於香港蘇富比上拍的《放下你的鞭子》即曾創下7200萬港元之高價,《夢中的維納斯》至精至罕,誠為藏者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