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堤·尤塔瑞

歐洲，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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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當代藝術家納堤·尤塔瑞在國際藝壇上認知度極高，因他的作品明顯缺乏文化象徵，曾引起過不少討論。眾所周知，尤塔瑞偏好以靜物畫為語言表達其藝術意念，他的作品一貫忠於其獨特的理論和原則，而且以戲劇舞台般的手法呈現。畫家嘗試透過靜物畫尋找日常物件蘊藏的象徵意義，並透過此思考人類的存在，於存在主義的框架內思考外在世界。在藝術的整體過程中，他刻意脫離國籍身份，反映出他渴望去除身上的社會和文化標籤，這些標籤可能會妨礙個人的創作表達能力。他從這些桎梏中脫身，尋找不同實體物件中的精神共通性，從與不同層次的觀者交流互通。

納堤回答藝術家與個人之間的心理關係時說道：「我努力地思考過該如何抑壓『泰國藝術家只可以畫與佛教相關的畫』的想法……我在繪畫我真正關心的東西時找到了答案。當我畫簡單的物件時……我在（這）過程中發現了一件令我非常滿足的事——我可以創作於我別具意義的作品，而毋須試圖去擺弄什麼禁忌話題」。因此他的早期作品反映出這種為繪畫而繪畫、摒棄地方和傳統主題的信念。¹

本作《藍色士兵》是納堤的重要作品，它代表著畫家稍微偏離了靜物畫的「中性」氣質，而將個人歷史匯入了創作視角。2006年9月19日的軍事政變是泰國歷史上一個重要的時刻，吸引了世人的目光，持續數年的政府內部鬥爭由此展開，國家幾乎陷入分裂。許多泰國當代藝術家察覺自己與藝術正深陷於危局之中，「……具體地表達出這種混亂（及）希望幫助大家了解這一切暴力的起因」。²

納堤在這個時期的創作可被視作一系列對視覺影像的集體疑問——是他對政治事件的感受和回憶的個人日記。很多時候，那些畫作似乎在「試圖將語言和視覺藝術聯繫起來……意圖……透過畫中物體展現人類行為，就像文學作品中的人物一樣」³。其它作品例如《沙漠老鼠》和《橋》，分別作於本作之前和之後。它們透露了畫家在這個時期裡經常創作的關鍵主題。《藍色士兵》繪述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子，他的身板挺立，目光投向遠方，雙手緊握步槍。這個人物令人想起薩繆爾·貝克特的荒誕派戲劇《等待果陀》：有些人無法融入一個似乎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環境，又同時等待、渴望他人的指引，想要嘗試融入——畫中的士兵正表達了這種寂寞的感覺。

2009年，在軍事政變發生三年後，納堤創作了《藍色士兵》。它或許是畫家對泰國混亂政局的評論。納堤依然忠於靜物畫的美學概念，讓畫中孤身的主角背負著軍事的象徵。然而，它不是一幅傳統意義上的政治畫，例如安托萬·尚·格羅的《阿爾溝勒橋上的波拿巴》。在這曖昧不明的故事裡，納堤賦予士兵既是旁觀者也是參與者的角色，一舉排除了繪畫作為軍事宣傳、甚至諷刺政治的功能。在《沙漠老鼠》和《橋》裡，納堤加入玩具士兵以豐富內容，這些無生命氣息的存在是畫家對童年時周遭環境的回想。因此，《藍色士兵》或可被視為是這些影像的延續，觀者不會知曉，那些在質問其觀眾和評論身份的人像，到底是真人還是塑膠玩具。

「我的理念基礎是，畫作應該是能夠傳遞圖像的真實物體。但在繪畫的悠長歷史中，它的複雜性經常致使我們質問，任何一幅畫到底有多少是以這種關於真實的雙重概念為依據：繪畫作為影像及一個實在的物體」，畫家道，「（與一幅畫的）理性真實和它在超越理性的本能的層面上的真實。」⁴

值得留意的是，畫家為這個時期的一系列作品賦予特定的色彩：紅、粉、綠、黃、藍。本作一如其畫題，構圖以藍色為主，士兵是這種色彩的體現。本作亦引人聯想到西方藝術的歷史，尤其是青藍色，它深受維梅爾、克萊因等藝術家喜愛。由於用青金石碎粉製成的原顏料非常罕有，而後來在20世紀又有克萊因廣泛採用的人工顏料，藍色因其鮮豔和昂貴的特性而落得不討好的名聲。藍色在泰國文化和藝術範疇裡也有重要的意義。藍色是君主制的象徵、在泰國國旗亦佔一角。無獨有偶地，在佛教的語境中藍色代表治愈。

由此看來，本作可說是畫家對泰國政治情勢的批判分析，他透過繪畫點名及剖析當前發生的事件。畫中的士兵與其它角色的靈感取自政變事件，他們是畫家思想的化身，讓畫家可以在靜物畫美學的安全範疇內，自由地對禁忌話題表達個人想法。

納堤說：「一幅畫表面所傳達的訊息應該聯合起來說服觀者：我們面前所感知到的，是真實的物質，除了那些由畫本身創造的、被我們感知到並信以為真的虛幻世界」。「當我們注視一幅畫，是邏輯思考和直覺讓我們判斷應否停下來對眼前的現實提出疑問、還是一頭栽進畫作的內部世界裡」。⁵

¹ 〈納堤·尤塔瑞: 1991-2006研究〉，Numthong 畫廊，曼谷，2009年，141頁

² http://www.nateeutarit.com/current_exhibition_06.html

³ 見2

⁴ 見1，120頁

⁵ 〈納堤·尤塔瑞，理智與怪獸計劃〉，Numthong 畫廊，曼谷，2002年，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