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間彌生

二〇一二年作

香港，蘇富比藝術空間
亞洲私人收藏

香港，蘇富比藝術空間〈草間彌生 - 花兒在我心中為香港綻放〉，二〇一二年五月十九日至二十三日，92至9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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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普普南瓜
草間彌生

草間彌生之大名在當今藝壇無處不在，稱其為日本最重要的在世女藝術家也毫不誇張。一枝畫筆加上她妙想天開的思維為藝術發展注入生氣，帶動普普、抽象、表現、極簡和情感主義的演進。草間彌生是亞洲當代抽象藝術的代表人物，從上世紀五十年代就開始鑽研這主題，至今不懈創新，曾與安迪·沃荷、喬治·西格、唐納德·賈德、克萊斯·歐登伯格等二十世紀後期最當紅藝術家平起平坐。時至今日，她的名聲更加響亮，成為當代藝壇的砥柱人物。年屆八旬的草間彌生依然精力飽滿，不斷創作，美益求美，引人入勝。是次上拍作品《南瓜 AA》（拍品編號1067）匯聚了其一生對藝術的孜孜追求，向其藝術中最重要的元素致敬。

草間彌生近年來在世界各地廣泛舉辦名為「Yayoi Kusama: A Dream I Dreamed」的個展，包括了其逾百件近作，於二〇一三年七月在南韓大邱美術館隆重揭幕，隨後於多間亞洲頂尖藝術機構巡迴展覽，包括上海當代藝術館、首爾藝術殿堂及新德里現代藝術博物館。此外，她曾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及惠特尼美術館辦展，巴黎龐畢度中心也為她舉辦了數個展覽，如此廣泛而豐富的展覽經驗證明草間彌生的作品深得各方人士賞識。

南瓜是其作品中最經典的圖像，鮮豔明黃、佈滿圓點，還有背景中的網狀圖紋，它們形成草間彌生獨樹一幟的藝術風格，多年來不斷重複創作，逐步改進，登峰造極。《南瓜 AA》中每個元素都代表著草間彌生藝術哲學中的一部分思想，整合後成為一個連貫的故事，訴說她一生對藝術由衷的心志與付出。

草間彌生於四十年代末在京都市立藝術大學接受傳統日本畫訓練，當時就曾經繪畫南瓜，但之後並沒有正式出現在她的作品中，到了八十至九十年代，她研究了幾十年的圓點圖案已臻成熟，才重新將南瓜加入作品，當時的代表作之一是鏡房立體裝置《鏡室（南瓜）》，在鏡子的來回反射下，形成一個無垠的南瓜田。這件作品更是其一九九三年在威尼斯雙年展參展時的重要一部分，放大了的南瓜也成為許多戶外場所的巨型雕塑，當中包括福岡縣立美術館於一九九四年的委託作品，南瓜在草間彌生創作中的地位毋庸置疑。

若論及《南瓜 AA》之靈感來源，其實遠比九十年代要早，草間彌生童年時就受嚴重的幻覺影響，她曾回憶道：「我第一次看見南瓜是小學的時候，當時我和祖父到一個種子採集場參觀...... 看到一個人頭般大的南瓜...... 它還開始活生生地和我說話。」¹ 對草間彌生而言，南瓜代表其童年的一部分，更是引領她與其他動植物和物件溝通的重要橋樑，她記得小時候還曾經跟花朵和小狗談天，然而有些東西令她驚駭恐懼，人性化的南瓜則永遠給她一種「寬厚謙遜」² 的感覺，流露出「實在的靈性和諧。」³

對於草間彌生，通過細密而重複的動作清除自己的恐懼非常關鍵，重要的是，南瓜是一個由始至終很「正面」的回憶，與《Accumulation》、《Sex Obsession》、《Compulsion Furniture》等因童年的陽具恐懼導致而成的作品恰恰相反，她不需要跨越任何障礙，就可戰勝驚恐和壓力。《南瓜 AA》中尤其彰顯了南瓜的安詳持穩，猶如人生的縮影。傳統上，南瓜是豐盛和繁殖力的象徵，像在農田上辛勤工作一季後滿載收成，帶給人豐足和喜悅。畫中背景上圍繞著南瓜的尖形圖案都朝向外，散發出磁場般的力量。因此，觀者可以斷定南瓜是力量的象徵，不為外力所控制。

「重複」是草間彌生作品中極具代表性的特徵，從1958年的《無限網》開始，「迷戀」一詞成為其作品的重要概念，她「迷戀」於不斷重複最微小的細節，遠超眼見的表象。草間彌生回顧自己的重複與迷戀，提到她的技法「與（盛行於紐約的）抽象表現主義之情感空間徹底相反」⁴，事實上，她那種揉合自身經驗的反傳統繪畫風格源自其精神疾病，藝術是她透過「忘卻」去對抗恐懼的方式。她說：「藝術家一般不會直白道出他們的內心狀況，但我直接把自身問題和恐懼當作創作題材...... 我不斷將圖案重複再重複，直至我完全沉浸在整個過程為止。我將之稱為『忘卻』。」⁵

「重複」除了是草間彌生擊退恐懼的途徑外，也是普普藝術的重要特徵，羅伊·李奇登斯坦和安迪·沃荷等藝術家也在自己的知名作品中用上這種手法，探討流行文化。李奇登斯坦重複通過漫畫形式呈現社會的某些方面，而沃荷則借複製對消費主義表示認可。《南瓜 AA》的重複性背景和鮮明的黑線輪廓都在向普普藝術致意。草間彌生既然與沃荷等人是同一時代的藝術家，自然也對普普藝術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除了對普普藝術的堅持，草間彌生的重複也是通往完美的過程，她越將一個圖像重新繪畫，就越得心應手，接近完美。因此，最新一幅《南瓜 AA》可謂把她對捕捉美與無瑕的渴望表現得淋漓盡致。

「忘卻自己吧！」這位「圓點女王」在一九六八年一場藝術展的宣傳單張上如是說。「自我毀滅是唯一的出路——不過，自我毀滅過後便是重生，新生命和宇宙其他事物都達致統一、和諧和快樂的狀態。」⁶ 以上關於「自我忘卻」的宣言模糊了死亡與重生的界線，極能代表草間彌生的藝術歷程。無疑，《南瓜 AA》體現出這個道理，觀者無法看清圓點在哪裡終結，迷幻的網狀圖案又從哪裡開始；它們看似同出一轍，融合得天衣無縫，締造出合一的迷人畫面，呈現草間彌生的內心宇宙。

1 Infinity Net》，草間彌生，Ralph McCarthy翻譯，英國倫敦Tate Publishing出版社，2011年，75頁

2《Infinity Net》，草間彌生，Ralph McCarthy翻譯，英國倫敦Tate Publishing出版社，2011年，76頁

3 同 2

4 草間彌生，〈A Lone Woman Takes on the International Art World〉，草間彌生展，日本北九州市立美術館，1987年，117頁

5《Yayoi Kusama》，Tate Modern出版社，2012年

6《Kusama’s Body Festival in 60s》，株式會社ACCESS，14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