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

二〇〇二年至二〇〇三年作

Elizabeth Wang 畫廊，紐約
現藏者直接購自上述畫廊

《木心的藝術生涯》，世界經濟論壇：中國企業高峰會，北京，2004年

《木心的藝術生涯》，Elizabeth Wang 畫廊，紐約，2004年，頁39

Minor foxing in a few areas of the image, which can be improved by restoration. The framed image size is 26.3 by 79.3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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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節選自木心詩《從前慢》《二月十四日》

人們對木心的後期藝術作品或許認識不多，然而其詩歌及文章則在中國及台灣廣受稱譽。縱使他在文革期間經歷被迫害禁閉的悲慘歲月，卻並未因此窒礙其文學創作的自由與偏鋒。「至於我自己，我仍然遵循福樓拜的忠告：『呈現藝術，退隱藝術家。』當災禍降臨，你的政治、經濟、愛情，或對藝術的追求遭受影響，你只剩下痛苦又可笑的軀殼殘存。你的堅忍與耐力不足以承受困厄。因此，你只能被迫在地底裡說，即使你毫不甘願，仍要戰鬥下去（因為你必要活著，才能避免死亡）。」¹

此段文字來自木心所寫的獄中筆記《誰真正無懼？》，於2001年「木心的藝術──山水畫作及獄中筆記」巡迴展覽上公開發表，人們更驚覺他不惜以身犯險，仍然堅持寫作。他從生命的苦痛中昇華，以無比決心彰顯人的尊嚴，令人震懾驚嘆。他的筆記尤為欠缺他被軟禁和拘捕所流露的任何情感，反而藉由塞尚、福樓拜及孟德斯鳩等的名家論說，從中道出哲學對話，展開思想辯論。木心的寫作成就超卓不凡，實是無可比擬，他的畫作同樣蘊藏豐富涵養，匯集中國文人及西方先捷的經典理念，如書法大師王羲之（西元303-61年）以及達芬奇，創出全然的當代畫作，極力破除固有傳統。

《黃昏暮靄》（拍品編號2914）於七十年代末創作，正值木心移居紐約之前。畫作表達他當時身處中國的境況，從而抒發恬靜沈思。木心不為純粹抽象約束，不受情緒苦惱所窘，其作品構圖不但向中國山水畫傳統致敬，更開創革新的創作技巧，對抽象藝術貢獻不少。他在傳統的水墨紙本畫作加入水粉，令筆下的山勢形態別有韻味，更帶點神秘稀奇。平滑的畫面更反映暈染研磨之功，藝術家看來運用了凹雕版畫的常見技巧，似在畫幅塗上多層水墨，散發著溜若銀河、亮如石墨的光輝。深藍、黑色及一點紅褐色薈萃其中，構成色彩豐富的氛圍，使畫面各處生動有致，更帶出光影折射的效果。本作沉穩冷靜，發人深省，展望未來，如其寫作一般，帶出強烈的深切思量，呈現雅致氣質。

木心的筆跡細膩如絲，不著痕跡，表現強烈的視覺效果，是其作品的獨有特色。《月色下的麥田》正是當中的作品範例，看來似是山水景象，細看卻帶點抽象風格，同時保留分明輪廓，精心構圖。光滑的線條滴落起伏，如同照片或攝影印刷所用的感光乳液。藝術家運用不同色調充實畫面，以半透明的白色貫穿其中，水墨之跡不見蹤影。紙上染滿深藍黑調，凸顯水墨的豐潤質感，呈現難以複製、強調媒材特色的石墨光澤。其創作技巧啟發自移畫印花法，把圖案轉印至另一畫面上。此技法創自西班牙出生的法國超現實主義畫家奧斯卡‧多明格斯（1906-1957年），他擅長在兩紙之間用力印壓黑彩，展示驚異荒誕、卻又奇妙動人的畫面。「自動繪畫」不循固有技巧，創作過程任意隨心，所成的山水風景恰如自然而生，與宋代名家米芾與其子米友仁（1074 - 1151年）之畫作一脈相連。從此先例可追尋各種創作技巧，如拓墨及暈染法，亦可在木心之作有跡可尋。

木心以傳奇一生及藝術創作，過去一直被視為悲劇英雄。他出生於1927年，從小便夢想成為藝術家，創作廣獲大眾垂青的藝術，然而這卻不是他最終踏上的人生路途。木心來自上海一戶富裕家庭，更是中國最後一代學習古典文人傳統的學生。作為著名作家茅盾的遠親，木心的家族被委派在日本侵華期間看管文學典籍圖書館。他便從那時候起博覽群書，不論是聖經、莎士比亞、托爾斯泰之作，或是中國古代經典，如各式詩集及畫作研究。圖書館後來不幸遭受破壞，木心因此感到悲慟惋惜。其後他又再次經歷慘痛苦難，其寫作及畢生作品在文革時期全數被毀。他為寫作以身犯險，堅守自我的藝術風格，實在值得後世表揚。其藝術摒除古今中外的疆界，他超前於自己的時代，卻又不幸生於亂世之中。另一方面來看，過去的洗煉塑造其處世之道，使他從畢生承受的痛苦中奮勇重生，正因如此，人們定會銘記他的一切。

¹「木心的藝術──山水畫作及獄中筆記」，耶魯大學美術館，紐黑文，2001年，1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