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llyfish Eyes - Saki 玻璃纖維強化塑膠、鋼、壓克力、漆油 二OO四年作 村上隆

款識
Takashi，2/3（加兩版藝術家保存版）

紐約，Marianne Boesky 畫廊
美國私人收藏

英國，利物浦，〈Jellyfish Eyes Characters－利物浦國際雙年展04〉二OO四年九至十一月（另一版數）
法國，凡爾塞宮〈村上隆在凡爾賽宮〉二O一O年九至十二月（另一版數）

〈The Patagruel Syndrome〉Bonami, Francesco 及 Carolyn Christov-Bakargiev著（意大利，Skira Editore，二OO五年），無頁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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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於盛譽與幻想之間
村上隆

「我相信的藝術，是一種可以震撼我的思緒，讓我驚訝非常，並使我對這件無可比擬的藝術品，不期然的一再發問。這種藝術讓你驚喜，同時讓你迷惑。」

在國際當代藝術世界裡，村上隆無疑已成為這一代叱吒風雲的藝術家之一，甚至是獨當一面的名牌。一九八九年於東京藝術大學研究所美術研究和音樂科博士畢業的他，主修日本繪畫，集日本傳統作畫技巧與顏料運用的大成。村上隆經常向傳統美術概念取經，例如是被他稱為「放大」的葛飾北齋繪畫技巧，以及日本桃山時代大膽創新的風格。雖然他深受傳統畫風所啟發，然而，由他建辦的Kaikai Kiki 工作室以至其個人多方位的藝術實踐，還是展現了源自德國極具摩登色彩的總體藝術 (Gesamtkunstwerk)概念。

村上隆精雕細琢的雕塑和繪畫已深受當代藝壇認可，與此同時他又是一位以自家文化行銷觀念開發品牌的成功企業家。他的世界級藝術工房Kaikai Kiki 效發狩野永德等日本江戶時代畫家的「超自然詭異浮世繪風格，甚至借用舊名字，注入新靈魂重新塑造旗下的標誌性角色《Kaikai Kiki》。Kaikai Kiki 除了經營擁有繪畫、雕塑、設計、動畫製作、公關、市場推廣及商品開發等部門的藝術工作坊，也為亞洲新晉藝術家舉辦一年兩次的GEISAI 藝術祭。它同時也是幾個日本年輕藝術家包括Mr. 和高野綾的經理人，在Kaikai Kiki 畫廊策展他們和其他具潛力的國際藝術家作品。

Kaikai 和 Kiki 的靈感泉源，來自村上隆根據童謠人物Humpty Dumpty 而創作的Oval。除此之外，Oval 也是時裝設計師三宅一生邀請合作下的設計結晶品；村上隆認為，三宅一生在揉合日本傳統文化及大眾時尚方面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同樣地，他也希望將這份普及性注入其人物角色之中。Oval 的另一創作藍本，就是村上隆小時候所喜愛的漫畫人物百目妖怪，還有佛陀。Oval 身旁總是伴著兩個隨從般的角色，他們就是Kaikai和 Kiki。他說：「Oval、Kaikai 和 Kiki 這三位人物的誕生，我想是源於創造『藝術神話人物』的渴望。」1 作為一位多產作家，村上隆出版過幾本著作，以過來人的經歷為立志當藝術家的本土藝人提供入職天書和生存指南，他也是一位定期在報紙發表言論的專欄作家和電台節目主持人。然而，村上隆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也許是突破藝術框架的囚牢，與商業機構建立合作領域，包括與時尚名牌路易。

威登合作打造成功產品線、二〇〇三年日本森美術館開幕時包辦品牌建造的工程。他為路易．威登重新打造品牌形象，將繽紛鮮明的色彩和花卉圖案加入舊有標誌當中。為了圓導演夢，他還建立獨立的動畫工作室，剛推出其自編自導的長篇劇情動畫《水母的眼睛》（二〇一三年），這是一齣科幻電影，從青少年的角度探討2011 年日本海嘯和福島核災難之後國家面的創傷。青春時期和孩童年代的赤子之心，都是村上隆作品的核心題材。比如說，角色取自《Jellyfish Eyes》電影的同名系列，大部份意念均源自上文所提及的百目妖怪，還有他兒時熟悉的故事：小女孩對一幅畫感到莫名恐懼，因為它彷彿長著眼睛，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因此，村上隆的作品可說是集孩童元素與嚴肅題材於一身。

村上隆發展成為一位熟練的當代藝術和文化批評家，可追溯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受到日本戰後藝術組織Gutai 和高赤中心(Hi Red Center) 引發的傳奇藝術運動影響。同期，村上隆也是歐美藝術的狂熱觀眾份子，故令他早期的創作注入引人眼球的時代元素，包括幽默、諷刺與戲謔，例如透過與護脊書包品牌randoseru 合作使用瀕危絕種動物的皮創作小學生書包（《Randoseru 計畫》，一九九三年），來探討價值的問題。過去其他作品，如骷髏頭骨從灰燼中升起的原子彈蘑菇雲（《Time Bokan》，一九九三年）大型壁畫也滲進社會象徵。就算已成為他代名詞、有他簽名的無處不在宇宙花朵，笑臉之中也藏著一絲絲空洞。

村上隆早期的作品巧妙地貫穿了固步自封的日本傳統藝術和當代藝術世界。他在推動概念和美學同時，不僅有助於建立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興起的新流行美學的狹義論述，也折射出當時在世界彌漫的文化和身份政治鬥爭面貌。在理論層面上，村上隆肯定是日本當代藝術的先驅人物，他構建鮮明的實踐行為，成功把高雅藝術與消費文化拉在一起，甚至營造了雙線獨立發展的兩全其美格局，成為商業影響藝術的經典案例。

村上隆早已承認，西方前輩如安迪．沃荷、基思．哈林和傑夫．昆斯均為其創作的靈感來源，但實際上村上隆已超越了他們的影響，尤其是透過Kaikai Kiki 成功整合及發展了不同的商業模式。此外，藝術家也成功把個人興趣，即日本地下漫畫和動漫轉化為文化產業，最被推崇是把御宅族次文化展示世界，並締造了享譽國際的漫畫人形偶如《Miss Ko》（一九九六年）和《SMPKO2》（二〇〇〇年），透過在世界各地不同的藝博會和畫廊亮相，成功開拓商業市場和提高了藝術境界。這些圖騰最後更被塑造成高度性感的雕塑模型，如《Lonesome Cowboy》和《Hiropon》（二〇〇〇年），改寫低俗的次文化不能進入高雅藝術殿堂的藝博會和畫廊的宿命，甚至改變了現代大眾審美觀。《Miss Ko2 》和《 Lonesome Cowboy》兩款動漫模型的出現，象徵著村上隆結合「可愛」和更複雜元素的獨特風格。由於不少評論人認為，甚具性意味的《Lonesome Cowboy》之陰莖與磨菇外形相似，所以往後也為村上隆的磨菇作品提供靈感。磨菇系列既有藝術家特意塑造的陽具形象，同時亦是普羅大眾的童年回憶——特別是西方童話故事中那種綴滿白色圓點的紅磨菇，再次證明他將互不相容的概念展現在同一物件的能耐。他的一系列「超扁平」作品，更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千禧年期間，村上隆挾著他的「超扁平美學」宣言在國際舞台人氣急升。他不僅壓縮了高雅與低俗藝術的距離，甚至把藝術與日常生活的功能連繫上。「超扁平」的概念，其實是他對日本繪畫在錯視效果方面的個人詮釋。或遠或近的物件，全部都壓縮成一個平面，摒棄景深和大小比例。例如，他與海洋堂、TAKARA 合作生產藝術食玩〈Superflat Museum〉系列，使他作品的迷李模型在各便利店販賣，還是附證書的收藏系列，他使用商業營銷手段，打開了藝術品的日常生活市場。在同一時期，村上隆又把他的密友DOB 先生、飄忽不定的怪物水母眼睛、會眨眼和微笑的宇宙花等角色透過美學營銷轉化成藝術衍生物。它們首先於1995 年出現在小型畫布，擴展到令人眼花繚亂的多媒體，包括圓形畫布、壁紙，甚至塑膠花球雕塑，象徵著永不衰老化的「supercute」精神。人們可以看到水母眼睛內混合糖果色帆布格子路易．威登的LV 標誌和三葉草在他的作品《Eye Love SUPERFLAT》( 二〇〇四年）和《World of Sphere》( 二〇〇三年) 出現。徘徊在路易．威登的經典標誌和村上隆的個性簽名光環之中，這些作品已超越了高端品牌配件的範疇，與大眾文化結合成為「超扁平」宣言的不同體現，以致價值從高雅與大眾之間無限伸延。本質而言，透過 Kaikai Kiki，村上隆已找到成功的鑰匙，通過真正有效的合作模式，開啟並融合內涵、派別、本質高度有別的不同世界的大門，進行無拘無束的自在探險。村上隆沿用他在現代世界中熱愛無比的事物，同時將傳統日本藝術的元素繼續伸延，毫無疑問，這些都是他在當代藝術界舉足輕重的原因。

1 村上隆，《Fondation Cartier pour l’art contemporain》，Serpentine Gallery，第87 頁

超越扁平 跳脫界限
村上隆

一朵又一朵微笑著的太陽花融入湛藍天空，巨大的畫布上到處都是雜亂的眼珠——這就是村上隆讓人迷醉的超扁平世界。一再被稱為日本的安迪·沃荷，村上隆的世界充滿了形狀不一，大小各異，跟創造者同樣的可愛之物。村上隆的雕塑——《Jellyfish Eyes Saki》（拍品編號53）也不例外，在三維空間展現了藝術家為人熟知的所有概念，包括上文所述的超扁平概念、畫題中的水母之眼，以及村上隆最具代表性的雛菊。更重要的是，這個迷人雕塑的中心人物Saki也是藝術家動畫作品中的主要人物，是最近村上隆最近推出的首部電影——《大眼水母》中的關鍵角色。這次拍賣品《Jellyfish Eyes Saki》不僅僅完美展示了現今日本藝術家作品的多樣化，也顯示了藝術家對當代日本社會細緻入微的觀察。

《Jellyfish Eyes Saki》的雕塑是村上隆首先進行素描，然後發展為真人大小的雕塑系列作品中的一件。作品描繪了Saki——村上隆許多卡通人物中的一名，站在一個佈滿粉色斑紋的傾斜圓體上，這個奇怪物體上長著許多微笑的雛菊。雖然它正面甜美動人，但Saki背面卻有著黑暗的一面。Saki是藝術家的卡通造物之一，來自同一故事系列的，還有其他孩子，比如Tatsuya和Max，以及一隻叫做Shimon的狗。他們一起住在一個叫做水母之眼的世界。這個世界遭到日本傳統妖怪的威脅，妖怪住在地球邊界以外的世界，雙眼一直旋轉。這是村上隆對由漫畫家水木茂創作的角色，而作出之致意。

看起來天真無暇的作品卻有著黑暗一面，這在村上隆作品中極其典型。藝術家曾經談到過他微笑花朵作品中所包含的「痛苦」。二〇〇二年接受Hélène Kelmachter採訪時，村上隆回憶起他曾經與花為伴的幾十年光陰，幾乎無聊到作嘔︰研究花朵圖案，在考試中繪製花朵，教授花朵繪畫，每兩天就要買新花朵讓學生學習。「我覺得它們又美麗，又噁心」¹。最終，他把花朵當作人類力量的象徵︰「它們擁有力量，跟我畫人臉時，感到畫面發出的力量如出一轍。」²。他最近接受CNN記者Kristie Lu Stout採訪，談到花時也暗指了這種力量，或者說是一種堅持。觀眾幾乎無從察覺，歡樂的笑臉背後花費了多少小時不厭其煩的勞作，花朵變成了痛苦與折磨的某種掩飾。

村上隆不少作品都多少散發出一種「孩子氣」的魅力，想到這裡，就特別值得一提他作品中的女孩，特別是小女孩，她們事實上是別具意味的符號，並承載了藝術家兒時記憶。比如說到水母之眼時，村上隆常常會提起他在兒時聽到的一個故事，故事中，小女孩害怕家中一座雕像的目光，不敢回家。她覺得無論她站在哪裡，雕像的視線都死死盯著她。想到這點，觀眾會突然意識到Saki站在其上的圓體其實是個巨大的眼球；而Saki對其危險渾然不覺。

村上隆2000年提出的「超扁平」——來自他自己創造的Poku一詞（Pop——波普和otaku——御宅族的結合；後者時為貶義，指沈溺在虛擬世界，常常盯著電腦屏幕的人）。超扁平希望打破高雅藝術與低級藝術之間的分野，「壓平」兩者之間的高低，前者僅供特權階層專享，而後者則是包括「低層」御宅族在內的低級藝術。從Jellyfish Eyes Saki中能清楚看出村上隆對兩者的混合。雕塑的卡通造型，讓人看到作品帶著的動漫色彩。同時，也能看出藝術家自承熱愛的日本傳統藝術的筆觸。例證之一是這件作品中眼球上方的幾朵花，它讓人立刻聯想到江戶時期藝術家們描繪的，從土地長出的花朵。

也許，村上隆作品中的「角度」具有更加強烈的日本傳統藝術風格。村上隆曾經說過，著名的葛飾北齋等日本傳統藝術家，使用「單點」透視³，「拉近」其所描繪的具體物體，或是在一幅畫中結合多個不同「角度」。前者常見於浮世繪，比如溪齋英泉的《春野薄雪》，後者的範例是葛飾北齋的《江都駿河町三井見世略圖》。《Jellyfish Eyes Saki》也同樣使用了許多不同的角度。村上隆誇張地塑造了Saki的渾圓小腹，將雙腳縮小，讓她看起來像個年幼的洋娃娃。在某種奇怪的意義上，這表現了村上隆嘗試在超扁平作品中達到的效果——在二維空間創造出深度。此雕塑亦使用了這概念，在女孩身上創造了觀感上的錯覺，讓她看起來，雖然全然靜默，卻仿佛像在膨脹之中。這個概念則好對應了村上隆為其他角色製作的大型氣球。

村上隆同時被譽為藝術家，雕塑家，策展人和時尚標誌，最近又進軍大屏幕。他的第一部電影——《大眼水母》（日文名：Mememe no Kurage）會在今年推出。它跟觀眾分享了男孩Masashi的故事。男孩身處福島事故之後的世界，核洩漏迫使他的家人搬到了一個新的神秘小鎮，那裡的孩子使用他們稱為「朋友」的遙控寵物來打鬥。Masashi跟他的「朋友」——長著「水母一般的大眼睛」的Kurage-bo日益親近。「朋友」其實是外星人陰謀的一部分。外星人希望藉收集負能量來餵養一只像是《哥斯拉》或是其它日本怪獸電影中的超級怪獸。在這個異色的新世界中，Masashi必須和Saki一起跟邪惡對抗。

這種獨特的視角，超出藝術範疇，並擴展至對文化，甚至對環境的關心，真正捕捉了村上隆作品的獨特之處。他的作品雖然外表迷人，卻充滿了對童年的懷想，明暗不定，只能在深入熟悉了藝術家背景才能理解。它也飽含傳統日本符號，讓村上隆能夠跟日本藝術的豐富歷史相連。但是，更重要的，是村上隆對於細節的卓越把握，讓他的作品不再是純粹的雕塑，印刷品或是繪畫，而成為了對社會寶貴而真實的評價。

1 村上隆 Fondation Cartier pour l’art Contemporain，Serpentine 畫廊，94頁
2 見注1
3 村上隆 Fondation Cartier pour l’art Contemporain，Serpentine 畫廊，8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