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窰美器,堪稱景德鎮御窰製瓷至臻典範,展現工匠巧思創新與卓越技藝。其原料凝煉,藝術表現登峰造極。所繪紋樣,推陳出新,風格獨特。綜上而言,此盌當屬經典佳作,青花紋飾,淋漓暢顯本朝特色,出其右者,實難覓得。
成化御瓷胎釉精緻,於景德鎮至上唯一,觸覺美感無可比擬。本器釉面細膩如脂,把玩手中,賞心愉悅。其瓷質柔和溫潤,即由圖像可辨。成化瓷器,歷經初期沿襲宣德風範,而後轉變過渡,顯露新姿,直至末期成熟,其風格循序漸成,惟成化晚期寥寥數年間(一說1470年代末至1480年代初,亦或僅於1480年代),宮盌品種應運而生。
相較宣窰釉面之透亮微青,成窰白釉更顯安靖溫潤,幔罩青花,雅緻細觸。所用青料,細煉精純,成色均勻如一,細膩柔和,大異於宣德青花之濃重青翠,厚堆鐵斑。本品鈷青色調,曼妙動人,實屬一絕。
歷經數年由中東進口「蘇泥勃青」料,青花發色深沉凝重,國產「平等青」於成化一朝得以應用,或單獨成器,或與進口鈷料相配,以創清麗淡雅特質。成窰繪飾簡約雋秀,不矯造作,更有意疏離前朝形制,轉而關注材料本身。
由於燒製規格考究,成窰瓷器堪稱中國御瓷至珍名品。劉新園曾以景德鎮珠山明御址出土宣德與成化瓷片數量相較,成化一朝帝祚為宣德者二倍有餘,然出土破片及殘件數量卻未及後者一半,詳見劉新園,〈成化窰燒造記錄考〉,《The Emperor's Broken China: Reconstructing Chenghua Porcelain》,倫敦蘇富比,1995年,頁11。同樣,此比例亦反映於兩朝傳世品數量上。現存之完好傳世成化瓷,存例大多入藏博物館,絕大部分存於台灣國立故宮博物院及中國大陸博物館,私人收藏現知僅有約二十餘件,參見朱湯生,〈List of Patterns of Chenghua Porcelain in Collections Worldwide〉,出處同上, 頁 116-129。
宮盌造形,比例合宜,內外以青花繪花果紋樣,初見猶感簡潔。纏枝花卉紋盌無疑亦見於永宣二朝,然成窰紋飾並未全盤承襲,而是加以變奏,於規整中注入不工整性。本品紋樣,花葉相間,但內裏其中一花葉相疊,外側亦添置一花蕾,藉以打破原有畫面律動。而幼莖走向亦非左右完全對稱。正是此細微變化,令宮盌各式花卉圖案更富動感,靜中顯動。此種對於御製瓷器獨一無二的大膽嘗試,要求極度精細縝密,而一氣呵成。遂如本品之成化宮盌,有異於任何前朝或後世之同例。
黃蜀葵,又稱秋葵,花瓣半圓,多葉狀,葉呈掌形分裂,裂片長披針形,於諸多宮盌紋飾中最顯富麗別緻。多數宮盌內裏平素,僅另見三種裏外兼繪之宮盌圖案:一式畫纏枝蓮莖,二式畫纏枝百合(圖一、二),三式外壁畫纏枝梔子花,內壁纏枝花卉。黃蜀葵早為中國植物類典籍所載,更為傳說中七月花神,於極少永樂朝青花器上亦有描繪,如一件伊斯坦堡托普卡比宮殿博物館藏執壺,載於康蕊君,《Chinese Ceramics in the Topkapi Saray Museum, Istanbul》,John Ayers 編,倫敦,1986年,卷2,編號617,另一同式執壺例,售於香港蘇富比2002年10月30日,編號271。如本器所飾花卉,其輪廓線較深,且與淺灰藍色內繪之間融合得宜,花瓣外圍白邊,表現技法與眾不同。
此盌樣式,見有兩種微異變化形態,一種為盌內壁纏枝葉莖相交,如若本盌;另一種為葉莖不相交。盌心的團花紋飾襲自宣德時期,參見《明代宣德官窰菁華特展圖錄》,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1998年,編號61。本品團花屬六瓣設計,相較其它七瓣紋者,更顯成化一朝幻化多變的風格旨趣。
是次拍品為現存私人收藏中僅有的同紋飾兩件其一,另有十一隻相同類例分藏歐亞諸博物館,其中歐洲五隻,亞洲六隻。中國大陸及美國暫未見收藏。除本品外,僅另有三例見諸拍賣,分別最後出現於1951、1973及2009年。其餘可比作例見於景德鎮珠山明御窰廠遺址出土破片,其中一修復件,收錄於《The Emperor's Broken China: Reconstructing Chenghua Porcelain》,倫敦蘇富比,1995年,編號69。
比較四件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例,載《故宮瓷器錄》,第二輯:明甲冊,台北,1962年,頁214,其中三件先後展出並刊載:兩件錄於《成化瓷器特展圖錄》,台北,2003年,編號33、34;第三件則刊於《明成化瓷器特展》,台北,1976年,編號80。
見一盌例,先後屬 Lindsay Hay 及 R.E.R. Luff 收藏,後入日本安宅氏收藏,現存大阪市立東洋陶磁美術館,曾分別於1946及1973年倫敦蘇富比售出,收錄於《皇帝の磁器: 新発見の景德鎮官窯》,大阪,1995年,圖版229;另見一盌,先後屬 C.M. Woodbridge 及 Eugene Bernat 伉儷收藏,現存日本東京梅澤紀念館,曾售於倫敦蘇富比1951年5月8日,編號62,載於《中國瓷器特展》,東京,1994年,圖版263;亦有一例,先後售於香港佳士得1990年3月20日,編號523,及1997年4月27日,編號73,以及香港蘇富比2006年10月7日,編號908,及2009年10月8日,編號1692,刊於李正中、朱裕平,《陶瓷研究鑑賞叢書3:中國青花瓷》,台北,1993年,圖101。
歐洲博物館所藏五件類例,其中一對屬 Axel and Nora Lundgren收藏,存於瑞典斯德哥爾摩東亞博物館,見 Jan Wirgin,《Ming Porcelain in the Collection of the Museum of Far Eastern Antiquities. Hongwu to Chenghua》,斯德哥爾摩,1991年,編號35;另外兩件類例,藏於倫敦大英博物館:其一,屬大衛德爵士舊藏,錄《Flawless Porcelains: Imperial Ceramics from the Reign of the Chenghua Emperor》,大衛德基金會,倫敦,1995年,編號1;另一,乃 Winnifred Roberts 夫人收藏,為紀念 A.D. Brankston 惠贈大英博物館,刊於 Jessica Harrison-Hall,《Catalogue of Late Yuan and Ming Ceramics in the British Museum》,倫敦,2001年,編號6:4;亦見一例於荷蘭海牙市立美術館,載於 Daisy Lion-Goldschmidt,《Ming Porcelain》,倫敦,1978年,圖版66。
成窰瓷器一直深得明清兩代珍重。蔡和璧曾從大量史籍文獻軼事檢視明清帝王對成化瓷器之重視程度,詳見蔡和璧,《Chenghua Porcelain in Historical Context》,倫敦蘇富比,1995年,前述出處,頁16ff。其中尤以萬曆與雍正二帝酷愛仿製成瓷,前者落本朝年款,後者則更喜寫成化款,以徹底仿摹。明萬曆同例,見於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錄於該院1976年明成化瓷器特展,並與成化原件同列相較(前述出處,編號79);而清雍正例,可見英國倫敦大衛德基金會藏品,載於《Oriental Ceramics. The World's Great Collections》,卷6,東京、紐約、舊金山,1982年,編號252。
此盌為Cunliffe勛爵所藏三件成化宮盌之一。Rt. Hon. Rolf(1899-1963年)為英格蘭東南部薩里郡 Headley 的 Baron Cunliffe 第二代,是最具影響力的中國藝術品收藏家之一,所藏涵括各朝陶瓷器,以及古代青銅器、玉器、鼻煙壺。據 Roy Davids 及 Dominic Jellinek,《Provenance》,倫敦,2011年,頁132-3,Bluett & Sons 於其去世後對其約六百件藏品進行估價。Cunliffe 勛爵於1947年以475英鎊,從 Peter Boode 處購得三隻宮盌,Boode 氏時為知名東亞藝術古董商,1913年足及遠東,於民國早期尋獲大量中國藝術品,並於1934年在倫敦蒙特街(Mount Street)開設藝廊,但於1949年前後歇業。此盌於1971年 Bluett 古董展售會時估價25,000英鎊。十年後於香港蘇富比以4,070,000港幣售出。另兩隻 Cunliffe 藏宮盌,成對,皆繪百合花紋;其一售於香港蘇富比1980年5月20日,編號39(圖一);另一隻售於倫敦邦瀚斯2002年11月11日,編號67(圖二),其圖錄可見 Boode 原始票據,現屬西陵收藏,載康蕊君,《Xiling Collection》,2011年,頁40,編號16。
The Cunliffe Musk-Mallow Palace Bo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