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 家伊夫・唐吉是1938年巴黎獨立藝術沙龍展的忠實支持者,當時有一位超現實主義畫家的六幅作品令他讚嘆不已,這個人名叫凱・薩吉。
「凱」是中性名字,因此唐吉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位藝術家的性別。他曾說:「不管是男是女,我只知道這些畫作優秀絕倫。」他們很快便互相認識,兩年內更共諧連理,一直厮守至唐吉逝世。
薩吉是一位傑出的女性藝術家,她對超現實主義運動貢獻匪淺。
超現實主義為這些女性藝術家開闢無限可能的新世界。在女性能力被否定的社會氛圍下,她們在超現實主義藝術裡尋獲身份認同與獨立自主。利奧諾拉・卡林頓在19歲時離家出走,加入馬克斯・恩斯特與其他巴黎超現實主義畫家的行列;萊昂諾爾・菲尼與情人與男性朋友同居一室。按當時的標準來說,這些女性藝術家過著放浪形骸的生活。
「我經常想像自己可以過著與世界設想不同的生活,然而我很早就知道,若要活出自我,我必定要敢於反抗。現在我相信任何創意表達都存在這種反抗的因子。」
她們與超現實主義的男性藝術家結為伴侶,例如唐吉與薩吉、坦寧與恩斯特、芙烈達·卡蘿與迪亞哥·里維拉,利·米勒與曼·雷;她們從中獲得所需的支援與保護,得以追求自己的藝術事業,而且他們的關係不止於現實需要,如薩吉在提到唐吉時如此說:「我們之間的愛與理解竟是如此徹底無私、推心置腹,我不相信有比這更深刻的愛。」
超現實主義的矛盾之處,在於它是一場物化及性別化女性的藝術運動,但同時亦可被視為女性解放的分水嶺。超現實主義運動始祖安德烈・布勒東在超現實主義第二宣言中寫道:「女性是世上最美妙無窮、卻又叫人糾結不安的課題。的確,不少男性藝術家對潛意識的探索,其實就是尋求情色和性欲。然而,超現實主義也是最早有大量女性加入的重要藝術運動浪潮之一,她們與同儕男性藝術家平起平坐。」
儘管如此,這些女性藝術家仍在男性主導的藝術世界中創作,因此她們獲得的商業成就和藝術評價,仍受男性主導的藝術環境影響極深。女性藝術家常被視為創作的靈感繆斯;相比起她們創作的藝術,以她們為靈感的作品更加備受稱譽。
有些女性藝術家在超現實主義運動以外極力尋找自己的定位,例如菲尼。她雖然在馬克斯・恩斯特的介紹下加入了超現實主義圈子,但她卻對布勒東反感。她曾與兩位藝術家一起展出作品,最後選擇了按照自己的方向而行。
不少超現實主義女性藝術家在二十世紀下半葉繼續磨練出優秀作品,發展比以往更勝一籌。泰特現代藝術館於2018年至2019年曾舉辦坦寧作品展,包括她在1950年及後創作的大型抽象畫,展示她對藝術新浪潮的反響。
這些女性藝術家多年來被置於超現實主義的主流之外;但六十年代興起的女性主義理論思潮,重新評價了她們的貢獻,而且近年更得以進一步發展。
2018年,馬德里索菲婭王后國家藝術中心博物館舉行了坦寧回顧展(其後轉至倫敦泰特現代藝術館展出)。巴黎龐畢度中心亦於2019年呈獻朵拉・瑪爾回顧展(現正於泰特現代藝術館展出)。
2019年10月,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經翻新後重新開放,當中值得一提的是超現實主義展館增添了兩件作品,均出自女性藝術家之手——包括卡林頓的《然後我們看見米諾陶洛斯之女》以及雷梅迪奧斯・瓦羅的《雜技人》。
市場亦開始反映這個新焦點——過去十年,收藏家對超現實主義女性藝術家作品的興趣顯著提升。2007年,薩吉的一幅作品以72,000美元成交,創下當時紀錄;時至今日,這個數字跳升至710萬美元。
女性藝術家對超現實主義運動的貢獻豐富而複雜。她們既是靈感女神,本身亦是藝術家。她們的創作別具女性的細膩情感;在獨特的女性直覺驅使下所表現的潛意識圖景為超現實主義帶來全新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