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百味 · 名釀珍饈：Cheval Blanc 1947

在 名莊林立的法國波美侯（Pomerol）產區有一間名為Château Nenin的酒莊，它於1973年易手，前莊主Emmanuel Despujol以幽默豁達的個性為人所知，他曾說： 「跟1947年份的白馬堡比較根本毫無意義，它是迄今最好的葡萄酒。」

事實上，1947年的白馬堡在現今的釀酒標準下根本不會被裝瓶。它打破了所有釀酒常規，而75年來卻不但沒有變質，甚至越來越好。我們要如何理解這款酒精濃度高近15%、酸度在每公升1克以上、殘留糖分僅3.5克的乾紅酒能如此出色？當時的酒窖團隊如何在缺乏環境溫度控制的條件之下面對這種狀況？而且當年採收量很高，每公頃產量達7,500升，是如今酒莊平均年產量的一倍有多，亦遠高於聖埃美隆（St Emilion）產區常規所容許的產量。它又是如何從一個如此多量的年份，製作出如此濃稠集中的葡萄酒?

要解答以上問題的時間和機會也所餘無幾了。經認證的1947年份白馬堡如今在世上越來越少，白馬堡酒莊內亦僅存16瓶，而且它們將長存於此。

1947年份的白馬堡如今已成為神話般的存在，很難想像它的誕生其實跟其他酒並無二致，也是用葡萄釀製而成；不過，它的生產過程並不完全是平平無奇。1940年，聖埃美隆區被納粹德國佔領，軍官留守城內，軍隊則駐紮在鄰鎮利布爾訥（Libourne）。直至1947年，當地人仍然努力從戰時的破落狀況恢復過來。

白馬堡位於聖埃美隆和波美侯兩個產區的交界，幾乎橫臥在聖埃美隆大教堂與利布爾訥港之間。自19世紀中葉起，Fourcaud-Laussac家族一直掌管白馬堡酒莊，直至1940年代仍是。當時白馬堡種植葡萄的範圍與今天幾近相同，種植行距很窄。白馬堡是波爾多右岸首批引進大型排水系統的酒莊，能確保園地獲定時灌溉，加上葡萄園先天條件優厚，砂礫土壤有助葡萄生長，甚至足以抵消戰時的環境動盪。但即便如此，直至1947年白馬堡的園地亦失去了部分葡萄藤，而補植的資金也十分緊絀。

1947年份白馬堡的真正秘密原來在酒窖中。當時的莊主是Jacques Fourcaud-Laussac，他沒有兒女，毗鄰的Château Figeac莊主Thierry Manoncourt形容Jacques將自己的「身體與靈魂」都奉獻給酒莊。1943年，Jacques請來Gaston Vaissière擔任酒窖總管，從此他為酒莊效力了44個寒暑，直至1986年才退休。1947年是Gaston加入白馬堡的第五個年頭，當時他已擁有豐富經驗，擅長運用直覺和常識，發揮臨場應變的能力，幫助酒莊度過1940年代的艱辛歲月。

戰爭結束後數年，其破壞和影響更為顯著。酒瓶、標簽、木塞通通短缺，橡木桶更是一桶難求，所以1947年份所用的橡木桶都是戰前所製，幾乎肯定全部桶齡都有十年，並由Gaston親手盡力修復。固定木桶的鐵箍替換得比橡木桶的板條還要頻密，以防鐵鏽滲入酒液。

令釀酒過程更棘手的還有1947年的天氣，當年異常炎熱乾燥，葡萄園提前在9月15日開始採收，比正常早兩個星期，並在10月4日完成採收，而且如Fourcaud-Laussac夫人在回憶錄所述，整個過程都在「烈日」下進行。酒窖總管Gaston為了抑制糖分，在桶裡加入冰塊降溫，而冰塊在那時候非常珍貴，魚販和釀酒師都爭相購買。

當採收回來的果實經牛車從葡萄園運到酒窖時，大部分葡萄都在酷暑下變得乾癟，許多人擔心這一年的白馬堡品質會慘不忍睹。然而，數月後人們發現這批酒釀居然是如此不同凡響，只是消息似乎只在行內流傳，原因是當時的經濟一蹶不振，即使聖埃美隆有如此奇美佳釀，也無人問津。

白馬堡現任技術總監Pierre-Olivier Clouet表示：「1947年分幾乎是渾然天成，非常神奇。但它並沒有預示白馬堡的未來。它與白馬堡自身的基因並無太大關聯，它是天時地利的結果，任由大自然駕馭，完全沒有人為干預，但也是僅此一次，從此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Clouet是世上極少數能定期嚐到1947年份白馬堡的人，他通常會在翻新酒瓶時品嚐，並為此深感榮幸。他形容它綻放出驚人複雜的香味，口感異乎尋常地豐厚、濃稠。他更將它的誕生環境比喻為早年舉行的環法單車賽：那時的車手各自騎著自己的單車，比賽休息時就睡在樹籬裡；而如今的參賽車手都有幕後團隊去保護他們的一舉一動，讓車手發揮最佳表現。同樣地，白馬堡現已配備先進設施和專業技術，保護優質葡萄免受變幻莫測的天氣或政局侵害。1947年的白馬堡體現了昔日的酒莊精神，人們借助大自然帶來的美麗意外，展現出偉大的生命力和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