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版編譯:吳君莉
Chinese version transcreated by Lee Ng
眼睛圓溜溜的小孩是奈良美智的創作標誌。這些被外界形容為「kowa kawaii 」(日語,意為嚇人又可愛)的小孩有時反叛、有時憂鬱;時而甜美、時而邪惡 ——有時兩者皆是。奈良美智藉著純真不矯飾的孩童形象,表達一些人所共有的真實情緒、想法和個性,令世界各地不同年齡層的觀眾都能在他的作品裡找到共鳴。
揮之不去的孤獨感曾經是奈良美智作品的主調。他曾經旅居德國,在異鄉因爲言語不通而感到非常孤單,而且這種孤獨感之强烈自他童年以來從未有過。那時的他彷彿變回一個身邊只有漫畫和寵物陪伴的小孩。於是,他開始創作以孩童為主角的作品,憑著豐富的想像力,從自己筆下叛逆不羈的小主角身上找到了寄托。
50 Years New in Asia: Yoshitomo Nara's Message of Peace and Compassion
但從2011年開始,奈良美智的創作風格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那年三月,日本東北發生大地震和海嘯,死傷數以十萬計。奈良與災情最嚴重的社區接觸後開始不斷反思,與此同時他發覺自己無法提筆作畫,但腦海中的思緒和創作意念卻不斷湧現。
「它始於我心中的一個小水窪,那裡的雨下個不停。」
![](https://sothebys-com.brightspotcdn.com/dims4/default/2c42a7c/2147483647/strip/true/crop/3000x2997+0+0/resize/801x800!/quality/90/?url=http%3A%2F%2Fsothebys-brightspot.s3.amazonaws.com%2Fdotcom%2F94%2F42%2Fb7a8284e4877b2de6e8440c70c12%2Fhk1316-cmw4r.jpg)
新的創作語言就在這波思緒中誕生——《乳白色湖中》和《手中芽苗》展現了奈良美智在目睹災禍後的思想和情感變化。他在《華爾街日報》的訪問中談到2011年地震和海嘯對他的影響,形容災後的創作是他讓自己釋懷的一種方式:「(它們)是我與自己的對話,表達我的憤怒、悲傷等各種感受。通過繪畫,我的靈魂超脫了,然後我的負面情緒也都消失了」。以前那些反叛、彷彿笑裡藏刀的小孩們一去不返,小刀、香煙、槍和吉他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態祥和或平靜沉思的小人兒。他們的外表和身體比例更接近真實兒童,眼睛透露著喜怒哀樂,用微妙的肢體動作表達内心想法。
「 我創作的東西不再是自我的描述,而是屬於看了我的畫之後,在畫中找到自己、他們的朋友或身邊小孩的人。」
奈良美智擅長運用不同形式和技巧表達心中所想,《手中芽苗》和《乳白色湖中》訴說的是他對未來的憧憬。幼芽象徵重新,手執芽苗的小孩是傳遞希望的使者,而一池乳白色的靜水則代表療癒。
在奈良美智心中,這株象徵新生與希望的幼苗很早就開始滋長。2000年,《小使者》誕生,畫中的小女孩手執象嫩芽,如雅典娜植下的橄欖枝般帶給人和平的希望;除了這類大型畫布作品,還有尺幅較小的紙本和卡紙作品。不過,在2011年東北大地震後,這個主題在奈良心中倏地變得更迫切。奈良選擇用木板作畫,寓意重建和改造的機會,木材的紋理在孩子微紅的臉頰下若隱若現。
![](https://sothebys-com.brightspotcdn.com/dims4/default/6f3f58c/2147483647/strip/true/crop/2269x3744+0+0/resize/684x1129!/quality/90/?url=http%3A%2F%2Fsothebys-brightspot.s3.amazonaws.com%2Fdotcom%2Fcc%2Fcd%2F5a09539e40b280e2b923e74dcdb2%2Fhk1316-cmw4s-1-cropped.jpg)
至於水,它是地球生命之源,造化天地萬物,自古以來人類既渴望它的滋養,亦畏懼它無堅不摧的力量。水包容一切,也是橫亙在兩個領域之間的分界線。
《乳白色湖中》的水面波平如鏡,輕泛著近乎透明的奶白柔光,看上去令人無比心安,與奈良較早期作品陰暗的氛圍截然不同。在這片寧靜的水域中,眼睛靈動的小女孩背著手安然靜佇,表情平和卻耐人尋味,彷彿是從世外回望我們的世界。
女孩子站在水中的主題,亦曾出現過在他較早期的作品中,例如《墮落天使》(1986年)和《潘朵拉的盒子》(1990年),畫中的女孩們雙腳都浸在水中,身邊泛起一圈圈漣漪。而《在深深的水窪中》(1995年),女孩半身都浸在水裡。
除了水本身的象徵意義,《乳白色湖中》的靈感部分源自奈良美智自小對音樂的熱愛,它的構圖與民謠歌手約翰·希亞特(John Hiatt)1975年專輯《Overcoats》封面圖片有異曲同工之妙,後者身穿大衣、半身浸在水中。
「我沒有想太多。這是自然而然的結果。」
奈良美智筆下的小孩子可以走進每一代人的心中。《紐約時報》著名藝評家羅伯塔·史密斯觀察道:「他似乎從未遇過他不能跨越的文化障礙或代溝,對於藝術媒介之間、或消費模式之間的差異,他總能將之彌合、或直接不加理會」。許多人一直試圖將奈良的作品定位為高雅或低俗、成熟或青春,又或從東西文化的角度作解讀和定論。然而,奈良只是用一種普世語言告訴我們:未來的世界應該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