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摄影师尤金·阿杰特(Eugène Atget)用相机记录下了1900年代代初正在消逝的“老巴黎”(vieux Paris),同样被称为“城市纪实”的捷克摄影师约瑟夫·苏德克(Josef Sudek)带着无比的爱恋将20世纪上半页的布拉格老城区定格在了黑白胶片中。
如果说照片对城市的记忆代表着“曾经存在的真实“的消逝,忧伤而美,那么油画对城市的勾勒则引发了”对过去美好想象“的缅怀,甜蜜而美。
贝纳多·贝洛托(Bernardo Bellotto,1721 - 1780)是18世纪重要的意大利城市风景画家。此类对城市或其他景观的高度细致、通常大尺寸的描绘被称为景观画(veduta,意语),早在16世纪时已经兴起。18世纪时,很多英国贵族到意大利“壮游” (Grand Tour),以接受文化熏陶,同时会带回一些熟知的风景图做纪念,景观绘画于是变得非常流行。到了18世纪中期,威尼斯逐渐演变为此类绘画的中心,以加纳莱托(Canaletto)及瓜尔迪(Guardi)家族为主要代表。
贝洛托是威尼斯画家加纳莱托(全名吉奥瓦尼·安东尼奥·卡纳尔,Giovanni Antonio Canal)的侄子,并学徒于加纳莱托,早年前往罗马以及意大利北部旅居、创作。1747年应波兰奥古斯都三世(August III of Poland,亦称弗里德里希・奧古斯特二世,Frederick Augustus II)的邀请,贝洛托前往德累斯顿,成为其御用画师,直至1758年。在德累斯顿,贝洛托的名声远扬,不仅是撒克逊宫廷最昂贵的画师,而且随即受到欧洲各王室的邀请,先后前往维也纳,慕尼黑以及华沙绘制城市的面貌,扮演了将景观绘画带到欧洲其他城市的重要角色。
在异国宫廷,贝洛托往往被称为加纳莱托。相比后者的画面而言,贝洛托的用色更加冷凝,尤其擅长用堆砌颜料法(impasto)渲染天空氛围,画面的纪念碑性更加浓重,独具特色。
德累斯顿是贝洛托艺术生涯的重要一站。受国王委托,他绘制了巨型的德累斯顿城市面貌图系列,并为首相布律尔伯爵亨利希(Heinrich Graf von Brühl)以更小的尺寸重绘了很多幅。
茨温格宫(Zwinger)是奥古斯都大力王(Augustus II the Strong)为了效仿凡尔赛宫所建,在1945年地毯式德累斯顿大轰炸中几乎面貌全毁。战后得以重建,直到1963年才大致恢复原貌。如今作为博物馆,宫中不仅展出了重要的西洋古典大师绘画,还藏有迈森瓷器以及中国、日本瓷器。16世纪开启的中欧直接通商往来带来了欧洲的“瓷器热”,对瓷器的着迷以及巨大的经济利益驱使欧洲各国竞相研制制造瓷器的秘方。据记载,1717年奥古斯都大帝用600名骑士兵交换了151件中国青花瓷器。他迫使炼金师约翰·弗里德里希·贝特格(Johann Friedrich Böttger)研制出了瓷器的配方,并在德累斯顿附近的迈森建厂,是欧洲首个瓷器厂。
贝洛托以其对欧洲北部城市的描绘著称,他对华沙旧貌的精准记录甚至成为了二战后城市重建的模板。贝洛托对德累斯顿的描绘记录下了未被战争毁坏前的城市面貌,如今该系列景观图的大部分保存在德累斯顿绘画美术馆,为首相布律尔伯爵亨利希绘制的更小尺寸的作品大都在圣彼得堡冬宮艾米塔吉博物館。贝洛托旅居慕尼黑和维也纳期间,德累斯顿受到普鲁士人破坏,许多作品(22件大幅景观画及近2000张手稿)都遗失了,当下市面上的贝洛托绘德累斯顿图非常罕见。
同样是纪实,艺术媒介的不同带来了完全不一样的审美体验。摄影对光影的玩弄令真实恍若梦境,而想象力则驱动画家将梦幻变得真切,穿越时空,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