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藝術 | 亞洲

游走东西美学之间的诗人: 常玉

Joe Townend

在1920年代,对于一位年轻艺术家而言,巴黎就是世界的枢纽。 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颓唐中蹒跚走来,这个城市从多年来的民族主义冲突中觉醒,渐渐放胆讴歌自身的历史文化。 五湖四海的画家及诗人因着城市的新旧交融慕名而来,齐集于露天咖啡座。 在熙攘的人群中,常玉正安坐其中——他是一名来自中国的年轻画家,与毕加索贾柯梅蒂交 好,平生却几乎不为大众所知。 1988年,常玉被世人重新发掘,被誉为「中国马蒂斯」,以融合东方美学及西方概念而为人称颂。

常玉在1895年生于四川一个经营丝厂的富商家庭,在十二个孩子中排行最小。 他的父亲也是艺术家,对常玉溺爱有加;他发掘了常玉对艺术的兴趣,不仅亲自授画,更供他学习传统中国书法。 在常玉初长成时,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最后一个皇朝覆没,民国崛起,因此常玉决定放眼海外。

常玉在日本居留两年后,与参与政府资助勤工俭学计划的中国留学生一同前往法国,1921年抵达巴黎。 他很快便在巴黎社交圈内扬名立万,不仅结识了中外艺术家,更与一位法国贵族共谐连理。 不过,常玉在蒙帕拿斯的大茅屋艺术学院进修后,才开始将父亲传授的画技与自己在巴黎汲取的西方艺术文化互补交融。

《中国花布上的粉红裸女》作于1930年代,是常玉绘画风格的典例。 在大茅屋习画时,他对绘画裸女胴体产生浓厚兴趣。 当时,裸体写生在中国仍属禁忌。 在往后十年里,他以碳笔、铅笔及水墨创作出数以百计的裸女作品,笔下线条柔顺,人物体态丰腴。 他醉心于描绘女体轮廓,夸饰画中人的手脚,同时缩小或隐藏她们的头部。 不久后,他改为用油彩。

迭戈・维拉斯盖兹,《镜前的维纳斯》,油彩画布,约1647-51年,122 x 177 公分。

本作与西班牙黄金时期大师委拉斯盖兹的名作《镜前的维纳斯》有着明显的相似之处,画中的爱神维纳斯侧卧床上,姿态曼妙,凝望着儿子丘比特手持的镜子。 虽然这幅作品属伦敦英国国家美术馆收藏,但它在巴黎可谓街知巷闻,复制版本遍及整片欧洲大陆。 这幅画更启发了不少早期法国现代主义创作,如爱德华・马奈1863年的《奥林匹亚》。

常玉的重新演绎将委拉斯盖兹的女神左右倒置,头部向左,成为眼前模特儿的侧卧身姿。 他剔除了原作中的丘比特和镜子,将背景简化成一个近乎抽象的空间。 在画幅的下半段,常玉以一条单独的黑线在裸女下方植入平面,再饰以植物及动物的书法图案,似一张中国织锦。

在这幅画作中,中公元素并非融为一体。 反之,它们在画作中各据一方,互不干涉;常玉没有将两个世界合二为一,而是将它们平衡并置,缕析两者的异同。 后来,常玉饱受不忠罪名的抨击,与妻子离异,在长兄离世后更完全丧失经济来源。 虽然他在巴黎孑然一身、一贫如洗,但他对巴黎的热爱却从未变改。 1930年代,滨临放弃边缘的他如此写道:

「我可以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但我并非山穷水尽,因为我的爱意从未枯竭。」

译:卫婉欣